《天地无尘，山河有影》章节：天地无尘，山河有影第5章脆弱又渺小在线免费阅读
浩浩荡荡的流民稍作休息后，继续向城池进发。
一些饿昏头的人虚虚看向前方，偶尔一个脚软，倒在地上起不来。流民看着那倒在身前的肉，忍不住咽口水，自以为隐蔽甚至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将其抓起走向一边。
没有人伸张正义。
所有人的力气都花在了如何活下去。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看见周围的人都往一个方向走便跟上。
人群中，一个小个头有些惹眼，连镜的身形掩盖在斗篷下，层层包裹的布料却不显臃肿，背上一把大砍刀，跟她人一样长。
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研究灵根差点忘记时间，还好赶上大部队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清楚哪里安全，流民那么多，跟着人多的大队伍走比自己找出路好。
饥荒导致食物缺乏，动物早就纷纷逃走，也就人还傻傻地等着灾难真的临头，才哀声怨气又不愿离去。
好一些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相互扶持，才能活到现在。
瘦弱的父母护着瘦弱的孩子，一根木棍就成了全家性命的倚仗。
“娘……”
小孩手抓着母亲的衣角，嘴唇干裂破皮。
“不怕，很快就能到地方了，乖……”
老父亲不停深呼吸，他印堂发黑，眼睛污浊不清，却异常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没有搭理惴惴不安的孩子们。
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余下仍挂在枝头的也是摇摇晃晃，只等下一阵风起，就能归于大地。
“啊——我受不了了！”一个中年人大喊，抽起生锈的刀，“都该死，全都该死！”
“你疯了！”
“你干什么！”
他的同伴来不及逃跑，被男人一刀斩在肩膀上，血肉模糊，人也被力道击倒在地。
男人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藏在心里的事，脸上越来越兴奋。
风吹起枯叶，带着点腥甜的味道。
喷洒的鲜血点燃了不少人心中的暴虐因子，最近发疯的人越来越多，没人觉得奇怪。
也没人去制止。
空气中的怨气越来越浓厚了，已经不是凡人能忍受的程度。
走了许久，前面传来吵闹声，各种方言大杂烩。
连镜踮脚又跳一下，越过人群看向远处。
“到了！是湖山城！”
“让开，让我先进去。”
巍峨的石城坐落在平原上，城门大关。
“怎么回事……”
城墙上站着人，正中间着深色官服的高大身形，一排弓箭手拉弓对准流民。城外一圈扎营的士兵和战马，最外是木制的简易鹿砦，撒着铁痢疾。
城守看着数目不小的流民，蹙眉，吩咐身旁的官员通知太守。
一般城市是愿意接收少量难民的，能增加人口，但难民数量过多，一旦进入，必然破坏城中秩序，得不偿失。这些难民凶狠异常，没几个手上不沾血的，光是看人的眼神就渗得慌。
身披盔甲的士兵拦住难民，绝不让他们踏近一步。
“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进去吧。”
“给我口吃的，快要饿死了。”
有个别难民冲上前，士兵眼神一凛，长枪一动，人头落地。
一番争执后，难民暂时不敢再靠近，找了地方休息。
这座城很大，光是绕到另一边，足足花了连镜一日，城墙下也有士兵巡逻，比白天多一倍。
正面进不去，那就从侧面绕道。
这么大的地方，不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连镜一直听着其他人对城市的期待，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她也萌生了好奇。
可以吃饱不用挨饿，可以安心一觉睡到天亮……
和同样打算爬墙入城的其他流民默契远离，各自找了安静处。
将铁刀砸成好几块，末端捏弯成钩，连着身上的几根麻绳，除了要扎入泥土的部分都用布条缠住，避免反光。
连镜难得这般思前虑后，几乎是方方面面都做好应对。
在身上的绳结打得死死的。
分几处地方埋好多余的金银饰件，减轻负重。整装待发，鬼鬼祟祟躲过巡逻士兵。
铁片插进泥缝，用拳头捶深，脚踩一下试试，能站住。
城墙的土质很结实，插了好几个地方才能找到松动处。
浅浅的月光照不全黑暗，凹凸不平的石砖摸索不清，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墙边巡逻士兵的脚步重合。
沙沙。
但又轻柔。
只有被搓成的草绳和柔软的布料能发出这种声音，小石子被布料踩中，软软陷下去，又被草绳带到前边，发出些声响。
军人的步伐总是沉稳的，每一步都是迈实了再走下一步。
“谁在那！”
心里一紧，不敢乱动。
脚步声有些凌乱了。
一个，两个，……士兵们拿着武器向异常处汇聚。
燃烧的火把照亮不远处，弓箭手举弓射箭，破空声，人影摔落，只有尖叫回响耳边。
还有军官中气十足的命令：“都给我认真查！”
“是！”震天响。
心跳怦怦，手心的汗已经湿透布条。
低头向下看去，才十米多的高度却好像几千米，光是看一眼脑袋里就嗡嗡响。
一滴汗水划过下巴，滴落，啪嗒打在地面。
没有退路，继续前进。
士兵们又寻到好几个爬墙的流民，无一例外，就地格杀。
重归于安静。
“哗——”
迅速侧过头，一只箭射中肩膀。
墙泥松懈，刀片滑出，没踩住，身体的平衡被破坏，眼看要坠落。
“嚓——”
左手死死扣进泥缝，指甲开裂成一片片，混着满手的血掉进泥缝，眼前一片花色。
肩膀的痛楚不断放大，从伤口向四周蔓延。
原来是下面有弓箭手对着城墙乱放箭。
“报告大人，这块区域已经检查完毕，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连镜忍着肩膀的疼，锤好刀片。
连镜探出头，蹑手蹑脚走过，嗖一下翻到城墙内侧，手挂在他们视线死角处。
士兵回头看一眼，没发现异常，又转回去跟同僚吐苦水。
屋顶上一声沉闷的响声，睡死的屋主嘴巴无意识嘀咕，翻身继续睡。
连镜整理好瓦片，碎掉的当没碎摆放。
起身，高低不平的屋顶连成一条道，城中心烛火通明，湖泊盛着明月。
犬吠声和虫鸣不绝于耳。
‘这就是城市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夜色。
连摸好几家屋子，终于找到卖成衣的店，暴力破坏窗闩。小心翻找，尽量不弄脏别的衣服，取了一件粗麻布童装，又在角落里捡几根较干净的布条，掏出死人身上摸到的银块，放在桌上。
有点礼貌，但不多。
这用金银交易的概念，也是看了别人才知道的。
快步来到湖边。
月光照耀下，连镜满身泥垢揉搓干净，用手指抠挖箭头埋入处，待把伤口扩大至能拔箭才停手。
“嘶……呃啊！”
箭头被做成倒钩的形状，上面粘着血肉。
用布条随便包扎伤口，换上新衣服。
“噗通——”
旧衣物包住石头，扔进湖中。
湖水荡起涟漪，掠过水草，鱼儿甩着尾巴向下游，载着烛火的莲灯轻轻晃动，为湖中的船坊点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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