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凤谋凰栖精彩章节
冬季,寒凉的亭子内,一白衣女子倚卧在贵妃榻上,绝色的面容明显消瘦憔悴,毫无光彩,穿着一袭白裙,长长的白裙拖到了地上,微微垂目,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明显有着消除不掉的异常狰狞的伤痕。
“咳咳……”女子咳嗽了几下,美丽的眉目抬了起来,眼里全是死寂。
刚刚回来的大丫鬟水碧看着了,赶忙放下熬好的药,急忙轻柔的帮主子拍背,看着主子手臂上的伤痕,脸色微白,赶忙帮自家主子把袖子拉下来,遮住那让人看了都寒心三分的伤痕,伤心的开口:“小姐,不要再看了。”
女子笑了,难得笑的异常柔和,“只是觉着这样也许能死得更快罢了。”两只手异常柔弱的抬了起来,袖子又落了下来。两只手上都有着异常狰狞的伤痕。她依旧在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
她叫君凝,本是正一品镇国将军唯一的的嫡女,也是上过战场,圣上亲封的玉凝将军,如今却是轻而易举的被人挑断了手筋,再也提不起剑,再也没有了武功。哪怕如今她的家里只剩下她的娘亲和爹爹两个人也没能被放过,自此世上在无镇国将军府。如今的她只能待在这王府,独自消耗时光,没有任何反抗。她再看向那一碗药,自小她就向娘亲学医,精通医术,她不愿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下去,便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让自己越来越虚弱,只待来年春天她便能悄然离去。去见最疼爱她的爹娘以及她那素未谋面的弟弟。
“小姐,我们不要待在这王府了,我们离开这,好不好。”水碧跪在君凝身边,哀求着。
“走,又能去哪呢。”君凝缓缓合上双眸,想起了曾经的日子。水碧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君凝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的拿起那碗药闻了闻,勾起了嘴角,“就这么盼望本王妃把这个正妃之位空出来吗,连开春都等不到。罢了,罢了,既然有人惦记这个位置那本王妃就让出来吧。”
水碧听了手一顿,她明白了君凝话里的意思,伸手便想要把药抢过来,“小姐,不可以喝!”
君凝抬眸看着水碧,没等水碧触碰到她便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把碗放一边。纵然嘴里苦涩,但也没有她心里那么苦。
没有皱眉,只是淡淡的开口:“在这世间如今就只剩我孤身一人,我已然没有什么留恋和牵挂。水碧,我本就不剩多少时间了,如今只剩下半个时辰,倒也没什么差别,总归是我自己愿意去死,你不必哀伤。”
水碧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一把跪在君凝身旁,眼泪渐渐流了下来,“小姐,小姐……”她是真替她家小姐感到不值。自从嫁进王府,就没享过一天的福,甚至还把家人的性命都赔了进去。
君凝转过头,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人到最后总归逃不过一死,不过早晚的事罢了,水碧,莫要再说了。”
水碧眼里含着泪,努力把声音控制的依旧像平常一样,轻轻地为君凝将袖子放下,遮住那令人寒心的伤痕。缓缓起身行礼,“小姐,这外边冷,奴婢去给您拿件披风。”
水碧转身便是走回院子,而君凝没有回应,依旧闭着眼睛,若不是时有风吹过,眉毛一颤和偶尔咳嗽一下,定会让人误以为她已经安然死去一般。
水碧走进院子,径直往室内走去,却在踏入内室之时看见夜凌琛穿着一身白袍立于房间之中。脚下一顿,却还是走上前了一步,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得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夜凌琛转过身去,只见脸上全是冷冽,魅人的凤目似无情一般没有存在任何感情,薄唇抿着,常年征战沙场也没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丝痕迹,。
夜凌琛微眯着眼睛,看着水碧,“王妃人呢?”
水碧身子一颤,跪了下来,咬着嘴唇含着泪,“小姐在梧桐水榭。”
夜凌琛冷着脸色看着跪在地上的水碧,“凌王府可没有什么小姐。”说完,便不再去换跪在地上的水碧,径直走出房间。
水碧意识到人走了,赶忙的松了口气,擦了擦眼睛,从衣橱里拿出披风也往梧桐水榭赶回去。
君凝安静的闭上双眸,多想难得这样安安静静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然而那个人却是不会如自己的愿,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她甚至对这种感觉很敏感,身子渐渐紧绷了起来。
夜凌琛一步一步的走向君凝,她穿着白裙,面色也犹如身上白裙一样的颜色,时不时的颤抖一两下,身上没有盖上一件东西,身形单薄,和他们八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差别太大,他瞬间有了一丝恍惚。
君凝渐渐的睁开了眼睛,转过了头,抬目对上了他的冷目,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浅笑着开口:“果然两个冷清的人,不适合在一起。”
夜凌琛心里多了几分惊讶,以前的君凝见他都多少怀揣着几分热烈,而现在要么就是冷面对待或是冷嘲热讽,要么就当他是空气。
夜凌琛察觉到了君凝有些异常,心里顿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低头看着君凝,突然开口:“你爹娘不是我杀的。”
君凝一愣,心底一丝惊讶一闪而过,缓慢的抬起了手,理了理被吹乱了的发丝,手臂上让人心寒的伤疤又再次裸露了出来,转过脸没有再看夜凌琛,“我知道,我不会恨你的。”
夜凌琛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疤,渐渐的皱起了眉头,抬手抓住她那只裸露出来的手臂,用自己的手掌遮住了那道伤疤,双眼渐渐冰冷,然后开口:“你不知道……”
君凝看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臂,垂目,虚弱而又淡淡的开口,“知道与否不是王爷你说了算的,是或不是如今对我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王爷,我说了我不会恨你的。”
夜凌琛却是很执意,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你恨,你恨了七年,你恨我骗了你,毁了你,不是吗?”
君凝抬眸看着他,渐渐的笑了起来,“王爷,我不恨任何人,如今这局面不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罢了,如若非要恨,我也是恨我自己。”一阵冷风吹过,君凝虚弱的身体抖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
夜凌琛皱起了眉头,伸手轻而易举的把君凝揽在怀里。当把君凝抱在怀里,却是发现她变得异常的轻,轻到让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手也是无力的垂着,看着异常的刺眼。
君凝的头无力的靠在他胸口,突然笑了一下,犹如任人摆布的布偶一般,任由夜凌琛抱着自己走。
夜凌琛垂目看着她,突然问:“你在笑什么?”
君凝垂头,费了好大劲慢慢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在胸前,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道:“王爷,八年了,你这是第一次抱我。”然而她的这句话,却是刺痛了他的心。
然后异常柔和的展开自己的手掌,难得两人之间和平的谈话,摸着自己的指尖,“王爷,你看,手里的茧都没了,你说哟有多久没碰过剑了。”
君凝没等夜凌琛说话,自顾自的说:“要是八年前我不抢着当这个王妃,我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依然还是那个可以在战场上肆意厮杀的玉凝将军。”
夜凌琛突然开口似是问君凝:“你很后悔。”
其实夜凌琛不是在问君凝,而是帮君凝回答她的心,可是夜凌琛却不后悔,但也不想承认因为当年他的一个冲动致使两人越离越远,如今变得犹如仇人一般。
君凝哼笑一声,“怎不后悔,若我还是那玉凝将军,我说不定有多逍遥自在。”
夜凌琛抿起唇,不再说话,抱着她回了院子,半路碰到了拿着披风赶来的水碧,赶忙把披风盖在了君凝的身。
君凝微眯眼睛看着要掉眼泪的水碧,逼得水碧把眼泪收了回去。
夜凌琛把她放在了床上,仔细的替她盖好被子。
水碧不敢再看下去,转过身走了出去,憋住的泪才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夜凌琛坐在她的旁边,穿着一身白袍,君凝打量了一下,道:“这白袍还当真适合你。”
夜凌琛看了过去,没有说话,君凝便是开口:“你不回答,要是以后要想再和我说话,怕是没那个机会了。”说着转过了头。
夜凌琛正是要开口的时候,却是被打断了,“水碧姐姐,求你和王爷说一声吧,苏姨娘喊着肚子不舒服,怕是动了胎气,要见王爷。”
君凝又转过头看夜凌琛的表现如何,看到夜凌琛依然坐在她身边,不由开口:“去吧。”
夜凌琛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而君凝却是自然而然的笑了,没有半分不喜。
然而传到她耳中的却是一声他的呵斥:“动了胎气就给本王找大夫去,找本王有什么用,本王又不是大夫!”
“可是王爷……”
“你是听不懂本王的话吗!要是她苏浅肚子不舒服就去找大夫,别烦本王!还不给本王滚!”
“是,是,奴婢知道了。”
君凝整个人愣了,自从七年前的那件事,她便是没有出过院子,他纳的妾她也没有再见过,顶多也是听丫鬟说哪个受宠,而苏浅则是他最宠的一个妾,以前他来她这里,这个妾都是找各种理由让他去她那里,而他都是马上就走。
君凝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夜凌琛走了进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君凝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问:“为什么不走?”
夜凌琛转过头看着脸上越来越没有血色的她,看了许久也没有说话。手摸着腰间那精致的玉佩,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凝字。
君凝看夜凌琛不回答,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看着他手上的那枚玉佩,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伤神的转过头,微弱的叹了一口气。
夜凌琛看着她,突然问道:“今天你怎么不赶我走?”
君凝笑了,但依旧保持着原来合眸的姿势淡淡回答:“王爷难道很想我赶你么?”君凝的呼吸逐渐减弱,“王爷,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真的……不……会……恨……恨你的……”忽然虚弱的声音断了,房间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夜凌琛听了她的话,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手难得轻柔的把她抱在怀里,声音不再冷冽,而是变得柔和,“凝儿,这七年,我多想和你和好,可是你却不给我机会,你说要是以后你一直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夜凌琛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君凝回答他,这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颤,顿然心里不好的预感再次放大。
略微颤抖的抬手放到君凝鼻子下,却感觉不到怀里的人儿有任何气息,头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鼻子下没有再呼出气,手死死的垂下,没有了任何的生气。夜凌琛抬起握住君凝的手掌,却感觉手掌中那只原本还有些温度的手渐渐的冰冷。
水碧擦了眼睛,拾好情绪走了进来,看着没有任何生气的主子,一步一步的走近,瞪大了眼睛,伤心欲绝不敢相信的跪坐在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半个时辰还没到!”
夜凌琛愣了,再次抬起手把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之间,依旧感觉不到君凝还有任何生气。手逐渐垂落了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死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她说话,哪怕是一个眼神他以后都看不到了。
夜凌琛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紧紧的抱住了她,“来人,给本王去请太医!”声音吓得那小丫鬟抖了一下,赶忙冲了出去。
水碧跪在地上哭泣,一步一步的跪着走到床边,拉起君凝的手“小姐,奴婢带你走,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奴婢带你走。”
夜凌琛抬手挥开水碧的手,语气异常的寒冷“她不是你的小姐!”把君凝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是我的王妃,她是凌王府的王妃,是凌王府的主母。”
水碧跪在地上,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小姐,是奴婢对不起你。”
太医来的时候,诊脉之后摇了摇头,“王爷节哀,王妃已经走了,只是不知王妃为何……”
夜凌琛听出太医话里有话,“继续说!”
“只是不知王妃生前是否是被人下了毒,体内似乎有多种毒素混合,如若提早发现解毒,王妃娘娘也不至于因此丢了性命。”
水碧手一顿,夜凌琛也是一愣,看向水碧,太医识相的退了下去,夜凌琛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死去的君凝,面容异常的狰狞,“说!王妃为什么中了这么多毒药!”
水碧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小姐知道这几年来的药里都被人下了药,一次比一次重,可是小姐却是把它们都喝了下去,即使这次的,小姐也是不怕死的喝了下去,小姐还说,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了她可以牵挂的,也没有人去牵挂她,说总归最后都是她自己愿意去死。”水碧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了,咬唇跪在地上。
夜凌琛坐在死寂的她的床边,抬起手抱起她,微微颤抖着摸着她的秀发,却是从中摸到了许多白发。夜凌琛俯身靠在君凝的肩头,“你说八年我只有抱过你一次,可是你何曾给过我机会去抱你,连我最后唤你一句你都听不到,你到底……到底有多恨我。”
夜凌琛抓住她的手不停的摩挲着,似乎是想借着这样的形式让她能醒过来,“凝儿,你醒醒,我一直都没有离开你,你醒醒好不好?”渐渐的闭上眼睛,隐隐约约有泪滴了下来。
夜凌琛睁开眼睛,眼睛猩红淡淡开口道:“后院的人,一个不留!”
“是!”窗外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水碧听了声音,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说的是一个不留。连有着身孕的苏浅,他也不留,宁愿膝下没有子嗣,也不留下有孕的苏浅。面前这个人让她猜不透,异常的狠。也是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家小姐没有爱错人,却也爱错了人。
水碧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她从小便是家养奴仆,一直就跟在君凝身边伺候,哪怕君凝嫁入凌王府了她也自请跟着君凝过来。如今君凝走了,这王府她也不想在继续待下去了。
望着床上的君凝,水碧突然笑了,只是眼角的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小姐,您等等奴婢,奴婢这就来继续伺候您。”说完,水碧毫不犹豫的一头往柱子上撞去。小说《江山为聘,凤谋凰栖》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