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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饿.......

强烈得饥饿感翻涌在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处，宛如一尊巨大的怪兽要将所有的感受都啃噬干净。

作为吸血鬼得新生，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自睁开眼睛后布雷尔所感受到的只有能将人逼疯得饥饿感。本能让他强烈渴求那种活物体内流动得温暖又甜美的甘露。

只是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只是因为想要获得食物，出于任何生物都有的生存进食本能让他在极端饥饿下被冲昏了头脑。

新生的吸血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推开棺材盖爬出坟墓的，他的大脑仍处在混沌中，只是一具被饥饿驱使的行尸，游荡在空旷无人的墓园里，寻找一切流淌血液能够果腹的东西。

他穿着黑色的礼服下葬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动作比猫还要灵敏无声，比鸟还轻盈快速，虽然身具人形他却以比野生动物还要利落的姿态捕捉树上的鸟儿地上的老鼠，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出鲜红的血液吸食。

猎物的尸体落在地上，没有留出一滴血液，可他还是感觉腹中饥饿难耐。他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才会跟随大型猎物（人类）发出的脚步声而移动。那时的他分辨不出来人类与小动物，不同猎物之间的区别，他只感到欣喜，终于有合口味的食物出现了。

属于人类的血香味令他着迷，这回荡在寂静夜里的脚步声让他兴奋，他越来越敏锐的耳朵几乎听见了人类脉搏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饥饿感以完全夺走了他所有的意识。

终于他如同奔向猎物的野兽般袭击了那名原本是他最重要同伴的人类少年。但凡他还是一名正常的人类，保有一丝清醒意识布雷尔·格普绝不愿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如今他已被无常的命运转变为潜伏在黑夜里的怪物。

当渴望已久得甘甜血液终于涌入喉咙，疯狂的饥饿稍稍缓解后，随之而来的不是吃饱喝足的安心满足，而是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惶恐。

在那模模糊糊的意识里逐渐浮现了与某人的回忆影子，其实他还是很饿，很饿，只是喝下这点血根本不够，可是他就是突然意识到了，唯独只有这个人不行。

不能再出现在他眼前，不能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布雷尔不是从艾伦那里逃走了，而且强迫自己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去寻找新的猎物，新的鲜血。他仍旧饥饿着，本能迫使他去杀人，但是到底杀了多少人他却完全记不清了。他的意识是在吸食了足够分量的血液以后方才恢复的。

那时被深深刻在记忆里的只有一片狼藉的陌生住宅，空气中飘荡着浓厚的血腥味，地板墙上都有血渍，黑暗中躺在地上的人不知死活。

原来这就是吃饱喝足的代价，新生的吸血鬼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好像一时还不能理解与接受这一切一般，他伸手遮住了眼睛，指尖颤抖。

他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迷茫懊恼持续了不到数秒，他的心思又被鼻尖闻到的血香所吸引，他忍不住舔食手上溅到的血，这个味道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竟然会能有这么甜，这么香。

那一刻他深深的意识到了，他已经再也不是人类了。

他随后想到，自己已经不能留在这里了，他在这座城市居住了三年，有相识的好友，喜欢熟悉的风景，也有一些美好珍贵的回忆。他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将记忆里的美好全部摧毁。

他在这座城市的家也是，已经再也不能回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哭，但实际上却没有，吸血鬼是不是没法流出眼泪来呢？

他觉得这样也好，不需要悲伤哭泣，赶在天亮之前赶紧行动起来吧，他的时间可很紧。

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他又再一次回到了墓园，他的好友艾伦已经不在这里了，从地上残留的痕迹来看，他应该是被光明教会的同伴救走了，这让布雷尔松了一口气。

还好，起码他没有连最重要的人也杀掉。

在太阳升起之后他将开启作为怪物的逃亡之旅，可是他将逃往哪里呢？他不知道，前路一片迷雾，充实胸中唯一的慰藉只有在他离开后，这座美丽和谐的城市，还有艾伦的生活将继续下去。

在临走时，属于吸血鬼的夜视能力让他注意到了散落在墓地里得细小白色花瓣，他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些凌乱的残花。那是新鲜的，昨天刚从花店里买来的一束雏菊，用纯黑的丝带系住，象征这是用于祭奠的花束。

默默注视着花，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确实已经死去并被埋葬，以及艾伦今天会出现在墓园的理由，他一定是经常来给自己扫墓吧。他想象着那种场景，他最重视的人每天来到他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

那是已经开始凋零散落在地的花，他却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放进已经空荡的坟墓，他咬破手指在石碑上留言“曾经的我已经死掉了，下次再见就是敌人了”。

天亮之后在刺目的阳光里，艾伦从昏迷中睁开了眼，他看见了围绕在床周围的白色帘子，触目的床单被套也全都是白色的，他现在正躺在光明教会的医疗室里。

负责照顾病人的修女在一旁忙碌着，发现他醒来之后叫来了科尔·麦博——这是艾伦的同事也是他所在小队的队长。

麦博队长在关切地询问他的健康状况后又问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艾伦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想起那仿佛能永远深深刻入脑海里的血色瞳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咬伤的脖颈，发现那里光滑如初并没有留下任何伤口。昨晚的一切真仿佛一场幻梦一般。

不对，这不应该是一场噩梦吗？毕竟布雷尔可是变为了吸血鬼啊！但是如果能再见他一面......就算是以这样的方式也......

不，还是不能这样想，艾伦暗自摇了摇头，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一下在墓园扫墓发现有人尸变为吸血鬼的事。

“你运气可真好，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能活着回来！”麦格队长忍不住惊叹。

其实在摸到脖子上恢复如初的伤口时艾伦就知道了那个有着布雷尔躯壳的吸血鬼肯定对自己放水了。吸血鬼一族天生擅长“自愈”魔法，那是人类的“治疗”魔法望尘莫及的高度，甚至许多人都认为他们是一种杀不死的怪物。可是那个吸血鬼却将这张魔法用到了自己身上。艾伦总感觉自己心里闷闷的。

他问：“......人类转变为吸血鬼后会残留很多生前的意识吗？”

“你可别这样想，”麦博队长担忧地皱起眉头，“我能理解布雷尔·格普的事对你的打击很大，毕竟你们曾经是那样关系要好的挚友。但吸血鬼终归是饮食人血的危险恐怖怪物，即使他曾经是你的同伴也是一样。”

“......是的，我知道。”吸血鬼的吸血欲望是无法被抑制的本能，这一点他知道。

“很遗憾，但我必须告诉身为教堂守卫军的你，昨夜城内出现了多名受害者。没能在第一时间拦下他或者通知教会，这是你的失职。”

艾伦沉默地点点头。

似乎为了改善严肃的气氛一样，麦博随意一笑：“不过你也不用太自责了，主教大人那边肯定会跟你谈话，但是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能看见你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说实话就算换成我，在那种情况下肯定也会迷茫一下的，有时候就那一瞬间的犹豫就会被杀，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是太奇怪了。没有别的吸血鬼进行转化，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吸血鬼呢？连总教堂那边也觉得奇怪，说要派人过来看看呢。”

艾伦叹了口气：“我没事的，直接告诉我吧，昨晚的伤亡情况到底怎么样？那些受害的人都在哪？”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了，但你的身体现在还在贫血，所以不可以太勉强。”在一旁工作的修女小姐凑过来说道。

麦格队长也说：“是啊，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照顾伤员，安抚遇难者的家属也不是你的工作范围。”

“至少也该让我去道个歉吧。毕竟我是第一个发现那名吸血鬼的人，却什么也没能阻止。”艾伦有些抗议。最终队长和修女还是拗不过他。

在见过遇难者家属后，他再一次来到了墓园，虽然那里已经变为空坟了，可他还是习惯性想要向墓碑倾诉些事。

那乱糟糟的坟墓是他重新合上棺木将土填上的，空棺中只埋了那束风干枯萎花瓣散落在棺材底部的雏菊。

那个留言他也看到了，怎么说呢，这种说话做事风格感觉非常的“布雷尔”，在他的记忆中布雷尔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全部抗下，宁可牺牲自己的也绝对不想拖累他的那样一个人。

艾伦想着，如果可以选择，布雷尔大概不会愿意变为吸血鬼吧，即使可以拥有第二次生命，即使可以获得非凡的力量，他大约还是更愿意静静得躺在土地下等待腐朽吧。

“哎......”

稍稍感觉有些惆怅，内心有种无法释怀的矛盾情绪，就像终将落幕的夕阳守着最后的温暖与余晖。

他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记起小时候刚刚遇到布雷尔的那一年。那时候的布雷尔可灰头土脸了，不会写字认字也没上过学，每天在面包店后厨打工，抱着柴火看炉子，眼神里有一种死寂般的灰。艾伦很可怜这样的布雷尔，就利用闲暇时间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布雷尔真的挺聪明的，一教就会，也让自己非常有当老师的成就感，还记得一开始那歪歪扭扭的字真是惨目忍睹，但如今他已经可以写得这么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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