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渊录》章节：踏渊录第2章少年衙役在线免费阅读
长安城内。
华灯初上。
城内，西南一隅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弄。
小巷弄名叫榕花巷，南有高墙，常年不见日光，狭窄阴暗，是城南出了名的乞丐巷。
随着一道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巷弄里的宁静。
巷弄尽头，一家老旧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名叫宁念，打小父母早逝，是个孤儿。
他身形消瘦，一身单薄的皂青差服，腰间挂着一块铁质腰牌，别着根黑漆短棍。
他抬手将木门轻轻合上，也不上锁，径直朝巷外走去。
小巷外对面的街道，繁华依旧。
宁念刚走出巷弄，烛光便映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很干净，只是似受常年风吹日晒的影响，肤色稍显黝黑，他的身形笔直，走起路来，不紧不慢。
他来到街前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吉祥街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宁小哥，值夜差啦。”
街道上路过的百姓，看到少年纷纷热情打起了招呼。
宁念则是一一耐心回应，丝毫没有当差的架子。
正当宁念要前往吉祥街时，道路一旁忽然窜出两个人。
两人身形魁梧，面色凶狠，挡住少年去路，低声道：“宁小差，我们虎爷有请。”
宁念面色平静，很认真的看着说话之人道：“我一会要巡差，没时间。”
另一人明显没将少年放在眼中，不容分说，直接朝少年的胸口抓了过去。
宁念眼疾手快，侧身同时后发先至。
两个魁梧汉子眼前一花，还未看清对方动作，少年已将动手之人的手腕擒住，稍加用力，动手之人立马吃痛，身子不由的歪了下去。
说话之人没有动手，低声威胁道：“宁小差，都是在街面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劝你乖乖听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少年眉头微皱，倒不是怕了对方。他认真的看着那人，语气郑重道：“按大周律，我现在就能把你们押入大牢。”
说话之人吃瘪，恶狠狠盯着少年道：“宁家小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可你也别忘了你招惹的是谁，虽说咱们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今天我劝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
宁念脸上泰然自若，看不出丝毫异样。
说话之人以为少年妥协。
哪成想下一刻，少年一甩手，竟直接将被擒的汉子扔出一丈多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臂力之大，令拦路二人心中一惊。
宁念扔开那人，将手按在腰间短棍上，双眼紧紧盯着说话那人。
那人被少年盯得心里发毛，撂下句狠话，便扶起同伴匆匆离开。
宁念看着二人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他才转身朝着吉祥街走去……
人群中，拦路二人没敢回头。
被摔的汉子咬牙切齿道：“这小子瘦的像个旗杆，没想到好大的力气。”
同伴面色难堪，恶狠狠道：“他不肯来，咱俩在虎爷那不好交差，这事耽搁不得，得赶紧回去找虎爷重新拿个主意。”
被摔的汉子吃了亏，嘴上不依不饶，叫骂道：“若不是他身上穿着那张青皮，老子直接拿刀豁了他。”
同伴只当他说句玩笑话，并未理睬。
被摔之人见同伴不说话，以为对方小瞧了自己，急赤白脸道：“怎么？你难道不信？”
同伴看眼被摔之人，想了想说道：“咱大周律，京兆府内的巡差、巡捕等差位，父死子替，那小子去年春时到京兆府挂名时才十四岁，他当时被调到吉祥街没出半个月，就与帮里的弟兄发生了冲突，你猜后来怎么着？”
被摔之人入帮时间较短，不曾了解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好奇问道：“怎么着？”
同伴看看被摔之人，冷笑道：“那宁小差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凭着一条短棍，差点没将那四个弟兄给打死，最后直接绑了，下了大狱。”
被摔之人瞠目结舌，怀疑道：“这四个弟兄本事也忒不济了些。”
同伴冷笑一声：“你还不是照样被他扔了出去。”
被摔之人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只得岔开话道：“那四个兄弟最后怎么样了？”
同伴叹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这姓宁的脾气属驴的，犟的很，最后没办法，靠着虎爷托关系找到京兆府里，一番上下打点，这才把人给捞出来。”
被摔之人闻言，脊背冒出一阵冷汗。
二人不再说话，不知不觉消失在人群当中。
吉祥街上。
宁念步伐缓慢，腰牌随着步伐一起一落，偶尔和棍梢撞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咚咚声。
他在人群中走了半晌，最后停在一处门前。
此处便是京兆府设在吉祥街的衙门驿馆。
由于长安城占地太过辽阔，所以执掌羁押公断、巡街走水等差务的京兆府，出于便利就设立了很多这样的小驿馆。
别看驿馆不大，可管辖范围大得很，方圆五里之内，八街九陌皆属其管辖范围。
驿馆当中，正常驻守五位差役，按差职不等，自然也有高低之分。
有了驿馆，当地驻守的巡街差役也就不用再专门跑到京兆府报道。
平日里，驿馆内自有班头，对各差役的循职进行录入登记，月末时再将录簿送回府内核查，然后发放差饷票据，等差役们收到了票据，便可去户部领取饷银了。
如此，京兆府便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繁杂琐事。
眼下。
宁念身前的这座小驿馆与其他驿馆有点出入。
驿馆内常年只有两个衙役驻守，一个便是上任不足两年的宁念，另一个则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差头。
二者年岁相差，四旬有余。
这一老一少，平日里互相帮衬，很是和睦，再加上宁念年少，多值夜差，所以二人之间便有了一丝默契。
此时老差头还未散差，但也未巡街，躲在驿馆里，窝在躺椅内，身上盖了一条陈旧的棉被。
他见宁念推门进来，紧了紧身上棉被，沙哑道：“快关了门，这遭了瘟的鬼天气，快把老头子我冻蹬腿了。”
宁念笑笑道：“吴爷说的哪里话，您最少还能再活三四十年。”
老差头被逗乐了，双目浑浊望着宁念自嘲道：“你小子净说着些漂亮话糊弄我，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还能不知道？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还一说呢。”
宁念权当玩笑话，走到老差头身侧拨弄起地上火盆。
“呼！”
火盆内，红碳翻身，炸出几许星火，青烟散尽，火盆里猛地窜出一条火舌，妖异的扭动几下又被扯回到盆内。
火光映在宁念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老差头望向宁念，从棉被下伸出一只干枯老手，捏着几文铜板道：“老规矩，一两酒，一两面。”
宁念接过铜板，直接离去。
约莫半炷香后，宁念提着酒，端着面，疾步而回。
他细心的将房门关好，这才恭敬地将酒、面放到躺椅另一侧的木凳上，关切道：“趁热乎赶紧吃，天气太冷，一会凉了，吃了不好受。”
说完，宁念转身就要离去。
老差头望着宁念，突然将其叫住：“宁小子。”
宁念回头，一脸疑惑。
老差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说道：“后院我住的那屋，床头有一柄腰刀，你把它取来。”
宁念不解，可还是照做。
没多时，宁念将腰刀取了过来。
老差头接过腰刀，火光下，他抚摸着简陋的刀鞘，忽然问道：“会使刀吗？”
宁念一怔，随即点头回道：“没接差前，天天出城上山砍柴，应该差不哪去。”
宁念说的认真，可依旧将老差头逗乐。
老差头嘿嘿一笑，说道：“早些时候，雷老虎派人来找过我。”
宁念面无表情，听得很认真。
老差头长舒口气，将腰刀递到宁念手中道：“我这把年纪自然不会怕他，这把刀你带着，以防万一。”
京兆府内，只有巡捕以上差职才给发配兵刃，似宁念这等小小的巡街衙役，一根短棍足矣，所以也就没有腰刀。
老差头之所以有这柄腰刀，还是他年轻时偷偷攒钱，私自找人打造了一柄，不过这些年也未曾敢拿出过驿馆。
今日早些时候，宁念没来之前。
黑虎帮的人突然来到了驿馆，虽没说任何缘由，可凭老差头对雷老虎的了解，今夜肯定有事要发生。
他窝在椅子内苦思冥想，直到宁念到来，这才恍然。
不管黑虎帮今晚要做什么，到时候肯定会被巡夜差的宁念碰上，按宁念的性子，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黑虎帮为非作歹。
到时。
宁念难免不会搅了黑虎帮的那些龌龊事。
老差头想清其中缘由后，内心十分担忧。
他虽然与宁念非亲非故。
可这一老一少，皆是苦命之人。
两人平日里多有帮衬。
宁念性格又温和淳朴。
时间越长，老差头对宁念是越发喜欢，有时甚至动过收宁念为干孙的念头。
但回过头又一想，这种事毕竟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人家愿意不愿意还是两说。
平日里，老差头本就多受宁念照顾，他自己又贫苦一身，拿不出丁点细软，所以也就打消了这些念头。
火光下。
老差头见宁念不说话，明知他的脾性，可还是说道：“白日里无事，我歇了一天，平时你总抢着值夜差，要不今夜就由我来巡街吧。”
宁念看看手中的腰刀，将其倚在了躺椅旁，一脸笑容：“吴爷，您的好意我领了，可您上了年纪，腿脚多有不便，再说按轮值本该我今日巡夜，我怎么能沾您便宜。”
老差头望着宁念，张嘴无言，浑浊的双眼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缕担忧。
他知道劝不动宁念，叹口气，不再多言。
宁念安抚好老差头，转身出了驿馆，将门带好的同时，并未着急转身。
雷老虎三番两次来找他俩，就是痴儿也该察觉出其中异常了。
他默默盯眼前房门，内心波澜不惊。
这一门之隔。
进，则平安无事。
出，则前途凶险。
少年既选择了出，便不惧那未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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