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定决心要改变,所以用此文章记录一下我对老爸的零碎认知
我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工人,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都不固定,一年下来在家的时间基本不超过一个月。
有记忆始,第一次对父亲回家的渴望来自于得到的第一张奖状(幼儿园里人人有份的那种),那是个秋天,门口枯黄的树叶铺满一地,脚踩在上面,有咯吱咯吱的声响,我记不清拿着奖状来回跑了几次,也记不清他后来对我的夸奖,只记得当时无比想见到他的心切。
他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在外面活一干完就背着行李回家。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顶多拍两下脑袋,并以此为傲的说我是被他拍聪明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和母亲总是吵架。
九十年代的包办婚姻,按母亲的说法,她是实实在在的受害人,她并不喜欢我父亲,可能也并不太喜欢我们这几个孩子。每年过年,小时候为零食和新衣服开心,忘记他们吵架时自己的难过,后来大了,每年过年都挺痛苦,父母好的时候其乐融融,但这种情况只能持续一会。每年过年他们是一定会吵上几次,甚至还可能打起来。我们大点了,我父亲每次吵两句就自己离开,每次他都在家门口站好久,我知道他其实没地方去。
你看,挺搞笑的,他每年在外面做一些很危险的建筑活,努力的养家糊口,没有深交的朋友,最后却可能连家门都不能坦然的迈进去。我每次努力的想跟他聊天,他只会把我当个小孩。可是,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啊
小时候有次生病,他骑摩托车带我去诊所,因为害怕,要输液的时候我自己偷偷跑了,他骑车追过来用鸡腿“哄骗”我跟他回去。我这么坚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一个鸡腿收买。后来,我边哭边啃鸡腿(两个),哭是被针吓的。
之后,我和姐姐被送到县城的一所小学读三年级,刚开始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每两周父母会给我们买一些零食和泡面当做正餐。家离学校挺远的,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们就被迫学习着自己成长。有段时间父亲在附近工作,带我去认路,半路进了家饭馆,我要的炒面,虽然没吃完,但那是我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炒面了。
一学期之后,我们开始住校。挺不走运的,因为宿舍某个六年级的室友丢了五块钱,而新人嫌疑最大,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人真的是个很奇妙的物种,他们总是能说服自己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某个没有任何依据的想法。结局显而易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可以明明白白的把它定义为“校园欺凌”。不是特别严重的那种,起码没有被人揍。只是会受到一些刁难,看不到好脸色,被孤立而已。后来我们成了高年级,同级的学生才敢和我们说话玩耍,哦,想起来她们跟我说,在被狠狠孤立那半年多,一个同级的女生趁我们吃饭不注意时往里面吐过口水。有一次排队洗碗轮到我时,被一个高年级女生使劲往外挤,她把我的碗狠狠扔到一边。和我姐吃饭时她们毫不顾忌当面指指点点,说脏话…,小孩子都很天真无邪,但他们的恶意也最为纯粹最为伤人。
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疤最好的良药。
我们和父母说过这件事,他们说要打电话给老师,后来还是不了了之。其实最艰难的日子都只能自己度过吧。
住校之前那次期中考试,我是全校第二名,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我开家长会,时间在晚上七八点,那时,夏夜的天空依然蔚蓝。出来的时候我缠着问他老师说了什么,他让我好好学习。可能是觉得家长会没有什么意思,之后他再没来过。我也觉得无所谓,只是在有人问的时候会有些难过。
住校之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们。
初中有点中二,不想写了。
高中
我侥幸考入我们县最好的高中(我永远感谢我的高中)
一所好的学校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每个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根本没人去搞什么孤立与欺压。
尽管我现在有时候还会想高中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但我仍然由衷感谢那时候的自己。
说来惭愧,高中物理把我气哭过
在我前十八年生命中,我一直认为我的父亲无所不能。现在,我仍然这样认为。
高中每次很难受很难受的时候,时间点合适的话,我会给父亲打电话,其实我们聊不了几句,但他总能听清楚我说话的语气,每次我都说上火,嗓子哑了。他总会絮絮叨叨的问我零用钱够用吗,需要再转点吗。他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隐晦的表达。我朋友和她爸爸的相处方式我特别喜欢,他们聊天会开玩笑,分别会拥抱,会亲吻脸颊。高中有次父亲送我去学校,下车没走几步我又飞奔回来拥抱他;父亲节打电话告诉他我爱他…我在学着明显的表达爱意,不要总相信来日方长的鬼话,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才弥足珍贵。
我给他送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是钱包,里面有缩小版全家福。
我父母这一辈好像不怎么重视生日,他们说小时候不过生日,长大了过什么生日。前十八年我都没有收到过他们很正式的生日礼物,但是我想把他们的礼物补回来。
父亲一年基本上添不了几件衣服,他冬天的棉袄我从小看到大,每次给他买,他都挑来挑去,说我们买的不合适,坚决不要,但每次给我们付款都付的很大方。
我大一下学期就开始实现经济独立,周末去做家教,平常没事就泡在图书馆,和父母的交流仍然不多,但是我每天都会想想他们。每次和他打电话,他还是会不厌其烦的问我生活费够不够,而我也会絮絮叨叨的要他注意安全。对话很没营养但感觉很棒。
我亲爱的老爸,并不伟大,却不平凡。事实上,没有一个平凡的父母,仔细想想,很多小事如果都能捕捉并交流,家庭教育也许不会那么艰难。
突然想写这个是因为今天老爸生日,礼物是我的第一桶金。
今年五月过的十八,我希望看到我每一年的变化,从今年开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