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由大到小有三个层次的结构：功能结构、大纲结构、微观结构。本文按顺序先后讨论我们熟悉的大纲结构、常被忽视的微观结构和我们不熟悉的功能结构。掌握三个层次结构的要领，可以不再纠结于如何安排写作逻辑，从而专注于填写内容，提高写作效率和论文质量，有助于写出一篇让读者进得来、留得下并记得住的论文。

中间层次

论文的大纲结构——以标题区分功能

摘要、引言和结论是论文中常见的标题明晰的大纲结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标题比较自由的大纲结构，用以介绍论文的核心内容，包括方法和结果等内容。标准的数学论文还有自己特定的要求。

1.论文的摘要

给一份完整的论文简介供独立阅读

摘要连同标题出现在检索系统之中，一些读者据此会决定是否获取全文，编辑会给潜在审稿人先发送摘要，潜在审稿人据此决定是否审稿。因此，摘要必须能独立阅读（不含缩写语、数学符号和引用编号），且有效地传递论文的全部信息。

为了传递论文的全部信息， 一份完整的摘要应介绍你面对的问题极其重要性、你论文的动机、论文采用的方法、得到的重要结果和有什么重要结论。问题、动机、方法、结果和结论称为摘要的五个要素 。这五个要素不一定同等重要，需要突出最重要的一些要素。

2.引言

突出问题的来龙去脉与问题的重要性

引言应包含背景与需求、研究现状、研究内容、研究思路、研究目标和本文安排等内容，让读者看出问题的来龙去脉与重要性。这种重要性可以通过强调当前知识或方法中存在的差距（空白）来强调。

通过背景介绍引向主题，接着介绍相关文献的进展以及尚有哪些空白，从而引出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研究，由此牵引出工作的必要性和问题的来源。接着向读者介绍你做了什么工作及其重要性。最后介绍论文思路与目标，最终指出论文中的各部分将如何安排，必要时交代各部分有什么具体目标和有什么依存关系。

3.论文核心部分的大纲结构

规范结构与自由结构，用以交代方法、结果和讨论

论文的核心部分用以交代论文的方法、结果和讨论，通过讨论来解释结果，并给出一些有意义的结论。核心部分的一级大纲有两种结构：规范结构和自由结构。

规范结构：核心部分的一级大纲以方法、结果和讨论为标题。规范结构也称为IMRaD结构（字母分别是是引言、方法、结果和讨论的英文首写字母）。一般将总结放在讨论部分的最后一个二级大纲结构之中。规范结构也有一些变体，例如，IRaD结构的论文将方法放到结果介绍的第一部分。

自由结构：除最前面的引言和最后的结论外，自由结构的论文的中间部分即核心内容部分的一级大纲以解决的问题的性质作为划分依据。自由结构又分为并联型、串联型和混合型三种子类。并联型是指各一级大纲内容相互独立的情况。串联型是各一级大纲内容相互依存的情况。混合型是指既有并联型也有串联型。

二级大纲和三级大纲：一级大纲主要用于问题的分类。二级和三级大纲用于导读。可以把一级大纲之下的内容也当作一篇论文一样，先在起始位置给出简介，即往下要交代什么，接着按规范结构或自由结构划分二级大纲并填写内容。如果一个二级大纲下的内容太多，还应划分三级大纲，以便导读。与一级大纲指出该节的主题不同，三级大纲可使用声明型标题，即指出结论的标题。对于二级和三级大纲，相邻的子标题应具有相同的类型、相同的语法和相同的句型。

4.方法介绍

包含五个要素，满足一个原则

一些论文包含明显的方法部分。对于自由结构的论文，一般不会出现以“方法“为标题的一个一级大纲。然而，无论方法部分的介绍放在什么独立的或者分散的位置，是否像数学论文那样隐藏在证明等内容之中，方法的介绍都需要包含五个要素，满足一个原则。

方法介绍的五个要素：研究思路、手段、使用手段的方式与步骤、结果的处理方法、合理性讨论。先介绍研究思路，可以让读者对你研究问题的方法有大致了解。你使用手段的方式可能不同于别人，不同的使用方式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因此需要重点介绍。

方法介绍的一个原则：尽可能详细，以致对于那些可重复的问题，读者可以重复和验证你得到的结果。 如果方法的细节太多，可以把部分介绍放到附录。

5.结果的介绍

先筛选、再凝练、后组织

你的结果可以是发现了什么现象、得到了什么规律、验证了什么、纠正了什么认识、给出了什么知识。对于大多数论文，你得到的结果是原始结果，甚至是大量的结果，因此需要对结果进行筛选、凝练和组织。

结果的筛选：挑选那些有意义的、值得讨论的、可以总结出规律的、反映原创的结果介绍。论文不能包含太多的结果，在结果较多时，应进行合理归类，减少表面上的结果的数目。

结果的凝练：通过提炼、归纳和重新表述等方式凝练结果。对于数据类结果，特别少时在文字中介绍，较多时放在表格中，非常多的数据用图形展示。

结果的组织：将结果进行合理的归类并按合理的逻辑顺序，用客观的语气表述。合理的逻辑顺序包括：由前到后的顺序、由次要到重要的顺序、承前启后的顺序、由浅入深的顺序、由基础到应用的顺序、由原因到结果的顺序。

读者一般能记住开头或者末尾的结果，因此，最重要的结果要么放在前面，要么放在后面。

你的结果要达到什么目的呢？表明你的论文工作对知识做出了贡献。

6.讨论的作用

对结果进行分析，从结果形成结论

对于规范结构的论文，结果和讨论被分割在前后相邻的两节。对于自由结构的论文，一般紧接着每一项结果进行讨论。如果一些结果有共同点，或者关联起来后能给出新的结论，那么还需要介绍完这些结果和单一结果的讨论后，对这些结果之间的共同点与关系进行综合讨论。

但不是针对每一项结果都需要进行面面俱到的讨论。如果一项结果的意义十分明了，那么就不需要讨论。例如，一些数学定理给出了严格的数学证明。如果这个定理本身意义明确，或者在前面就已经交代了其意义，那么一般不需要再额外讨论。

方法和结果是客观的，讨论则是主观的，带有自己的思考。虽然讨论是主观的，但讨论是一种分析，讨论过程需要遵循严密的逻辑。专业知识的掌握程度会决定讨论的深度。

可参考的10条讨论内容：1）每一条结果有什么特征；2）结果与结果之间有什么关系，是否有共同点；3）结果的特征与共同点有什么例外；4）对结果进行解释，指出反映这些特征的潜在原因或机制是什么；5）与前人的结果和结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6）回答引言中的背景问题；7）指出结果是否有应用价值；8）指出结果的不足与遗留的问题是什么；9）指出结果是否带来了新的知识；10）指出结果的意义是什么。

讨论的10个方面不是说要面面俱到，哪些方面值得讨论就讨论哪些方面，哪个方面重要就重点讨论。

7.结论或总结

让读者走出细节，记住要点

在结论或总结部分，需要对论文工作进行概括、归纳重要结论并且指出未来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对于规范结构的论文，可以在讨论的末尾给出一个以结论为标题的子节。对于自由结构的论文，可以把结论或总结作为最后的一个一级大纲内容。

对论文的概括：用概述性语句简要回顾你面对的问题、采用的方法和得到的主要结果。

重要结论：总结你得到的重要结论及其意义。对重要结论的概述要达到这样的程度：给读者留下深刻的记忆。

未来工作：概括还有什么进一步工作需要开展，是否构成正在开展的工作，或者是建议其他学者完成。

对比结论与摘要的要求，我们看出，摘要与结论有重叠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要求。因此，不能简单拷贝结论以作为你的摘要。

最低层次

微观元素——论文的基本元素

论文的微观元素包括段落、句子、图形和表格等非文字类元素。段落是论文的基石，各级大纲下的内容由段落组成。一个段落由一个或一组句子组成。为了合理组建段落，首先需要掌握段落分类的知识，接着需要让构成段落的句子以及构成句子的词汇和其它非文字类元素满足规范的写作要求。

1.正式与非正式段落，正式段落的分类

段落可以分为正式段落和非正式段落两大类。正式段落是那些与研究密切相关的专业级别的内容。非正式段落则是一些铺垫性内容。

用非正式段落对全文进行组织、完成不同内容的过渡，能起到缓冲作用，既让读者得到休息，又让读者不迷失方向。这如同表演节目，需要一些人引导观众、需要节目主持人规划、播报和推出节目和扇动观众激情。如果从头到尾只有正式演员们一个接一个不停歇地表演，观众就会迷失、缺乏激情。

正式段落按作用可以分成导航段落、主题段落、数学段落和图表段落四种基本类型。

导航段落：用于顺利完成一些不同主题或论点的重要段落之间的过渡与衔接的段落。例如，“以上考虑了南半球的平均气温，下面考虑北半球的平均气温”。还可以采用导航段落来指出接下的知识内容的归宿，即指出你将要介绍通用知识、他人的原创知识和自己的贡献等。

主题段落：指组成一个单元且以某个主题或论点为中心的一组句子，拥有指出主题和论点的主题语句、支持论点的内容以及结论。在介绍你得到的结果和论点时，应尽可能采用主题段落。 如果一个主题或论点需要从多个方面论述，那么作为单一段落来介绍会显得太长。此时，可以采用组合段落，即将这部分内容肢解成一组小的段落，每一个小的段落可称为子段落。 主题段落可以按内容的性质分成五种基本类型：分类型、故事型、证据与说明型、对比与比较型和因果关系型。

数学段落：常见的数学段落是定义、假设、引理、定理、推论和证明。无论引理、定理还是推论，它们的证明则是一个可长可短的段落或段落群，证明过程可能包含大量的数学符号与公式，交叉引用前面的引理或定理。如果一个这样的段落包含几条内容，则以条目形式排列这些内容。一般情况下，一个证明包含许多小的段落，因此可以认为是一个组合段落。

图形段落：图形以及图形下方的题注（也称为图注）是一种特有的段落，以浮动方式出现在正文中首次引用的当页或者下一页。图形太多时，可能浮动到更远的页码。题注以“图”（Fig）作为起始标签，标签接图的编号，用于在正文中交叉引用。起始标签与编号之右，是图形的标题，如“全球平均气温随年代的变化规律”。如果图形包含若干子图，还需要给每一幅子图以短标题。

2.构成段落的句子，过渡词的使用

段落由一组句子构成。例如，主题段落一般包含3-5个句子。每一个句子需要满足一些基本要求。

句子的基本要求：1）构成一个特定段落的句子所包含的信息只与本段落的主题与论点有关；2）每一句子只涉及一件事情；3）一句话的长度按顶多一口气念完来确定；4）句子之间有意思转折时，必须采用过渡语气词来提示；5）如果一个句子夹带符号与数学公式，那么需要满足可读性原则，即符号与公式虽然夹在文字中，但如果把符号与公式当作术语，整个句子读起来是语法正确、标点符号正确的句子。

3.构成句子的词汇要清晰明了

段落由句子构成。为了清晰地表达句子的意思和避免误解，需要注意如下几点。

对专业术语进行解释：一些专业术语不一定为大多数读者所熟悉，因此需要解释。尤其同一个术语在不同领域有不同意义时，应指出你是指哪个意思。

减少缩写语的使用：应尽可能减少缩写语的使用。必要时，必须对你的缩写语代表什么进行说明。缩写语往往出现在图表之中，以缩小占据的空间。

按约定使用数学符号并进行说明：交代符号的意义。对于特定意义的符号，必须用人们普遍使用的符号表示。

谨慎使用代词：一个代词到底指前面的段话、一句话还是最后一个词？读者不一定清楚。因此，尽量用名词或名词短语的清晰重复来代替代词。

术语不要轻易变化：对同一事物使用相同的术语，对相似或可比的事物使用相似的术语，对不同的事物使用不同的术语。

4.非文字类元素

非文字类元素包括图形、表格、数学公式、符号、数据等。这些非文字类元素的要求可能更偏专业，超出了写作可以覆盖的范围。

最高层次

功能结构——闭环写作

论文的结构可以按功能归为三个模块，分别是引导模块、核心模块和总结模块。分成这样三个模块，了解每一类的作用，有助于对论文进行顶层设计，让写作闭环，得到一篇让读者进得来、留得下和记得住的论文。

1.三种功能模板及其作用

三个功能模块分别是引导模块、核心模块和总结模块。 引导模块是论文的标题、摘要和引言。核心模块是论文中对方法和结果的介绍与讨论。总结模块是论文最后归纳的要点与结论。需要指出的是，论文并不出现以引导模块、核心模块和总结模块为标题的大纲结构，这只是一种功能级的划分。

1) 引导模块的作用

通过让标题、摘要和引言满足规范，起到一步步将读者引入核心模块的作用。 标题应能吸引读者阅读摘要。摘要应能吸引读者获取全文并阅读引言。引言应能进一步留住读者，让读者阅读全文。

2）核心模块的作用

通过有效组织和讨论论文的方法、获得的结果和形成的结论，让一般读者觉得问题一步步得到了解决，让那些会参考你论文的读者能掌握和使用你用到的方法、归纳的结果和推理出的结论。

3) 总结模块的作用

通过归纳论文的要点，让那些被核心部分的细节困扰的读者能迅速走出核心，并掌握要领，记住一些重要结论。

2.功能模块的牵引作用与闭环写作概念

如果能做到按三大模块应起的作用统筹论文的大纲结构以及段落与句子等微观结构，那么就可以专注于填写内容，提高论文写作效率。读者也因为习惯了这种规范的逻辑结构，因此不会被不规范的写作思路绊住，他们会专注于内容的阅读。

写作过程中，按本文第一部分介绍的要求布局大纲结构，按本文第二部分介绍的要求填写段落与句子结构，最后检查第一层次功能是否满足要求。如果不满足要求，则反过来完善和修改第二层次和第三层次结构，直至收敛到最后的版本。这就是闭环写作概念。

然而，如果单纯从写作上实现不了这种闭环，则预示论文工作的质量尚未达到要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通过闭环写作的检查，可以反过来发现哪些工作有不足，以便补充和提高研究工作本身。研究工作到位后，按闭环写作逻辑，让论文的各部分各司其职，整体上使读者进得来、留得下和记得住。

3.如何给出一个吸引读者的标题

不管你论文的内容有多重要，你论文的写作有多规范，你首先要吸引读者来看你的论文。靠什么来第一时间吸引读者呢？靠标题。读者最先看到的是论文的标题。仅凭你的标题，会让读者对你的论文动心吗？

从论文的标题，要么想看到你面对的是什么重要问题（描述型标题）、要么想看到你得出了什么重要结论（声明型标题）、要么想看到你在质疑什么（提问型标题）。

如果你的问题重要，那么建议用描述型标题。如果你的结论重要，那么建议用声明型标题。如果一类问题有较普遍的意义且众多研究结果相互冲突，需要评述，那么用提问型标题。

论文涉及的问题或结论表面上很多，应凝练出一条具有高度概括性的“单一问题”或“单一结论”标题，让标题聚焦于一条信息。有的论文采用加冒号的复合标题来强调最主要的信息。

4.论文的最高目标

让读者进得来、留得下和记得住

论文的三个功能模块分别起到了让读者进得来、留得下和记得住的作用。

只有标题打动了作者，你才有机会让读者看你的摘要，进一步，下载并阅读你的论文引言。做到这点，就表明你的论文满足了“让读者进得来”的要求。

如果从你的引言了解到论文很重要，那么读者就会阅读你论文的核心部分内容，包括方法和结果等内容。如果这样，你就把读者留下了。

最后，读者可能被你核心部分的内容捆住了，因为要点被分散在大量的描述之中。让读者读完你的文章，总得给人留下记忆吧。

需要记忆的是要点，应在总结部分介绍。如果你较好地提炼了要点，那么就起到了让读者记得住的作用。

以这样的方式确定论文的最高目标，如同善待宾客。你会问：他会来吗？如果来了，他会住下吗？走了后他还会记得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