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杨辉麟 /散文

她的名字如同千万个山林那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而她的景象却奇异得难以再奇异。她，就是被人们称为“翡翠林海”的里龙沟。

那天，有事要去里龙巴让村。清晨，我们就离开了边防部队所在地——林芝米林县的南伊村，汽车沿雅鲁藏布江上行。迎面，雅鲁藏布江泛起簇簇白浪；山峰飘浮在空际，影影绰绰，无根无底，像一堆七棱八角的云块；公路两侧山坡上长满矮小的茂密灌木，偶尔也有高大的松柏挺立其间。

进沟了，沿着扭曲盘桓的山道，穿过遮天蔽日的灌木丛，不久就进入了绿色的森林地带。森林中多是雪松，直的如塔，曲的如虬。沿途的树木大概是因为气候潮湿或是年代久远，树梢长着绿叶，树干却长着青苔、木耳，享尽天年自生自灭的老树任其自然地横七竖八地倒卧在林间。

我们的车子到了尼当桥，驾驶员停车加水，一下车，只见融化的雪水似琼浆玉液，从峭壁断崖上飞流直下，在山涧深谷汇成冲激的溪流。里龙河从远而近，层层叠叠迂回蛇行，倏而抛着浪花，倏而东折，倏而西转，倏而又映出五彩斑斓的鹅卵石。有时还可见闪着鳞光的鱼群在水石间往来翕忽，使里龙沟倍增生机。

我们继续前行。公路越来越窄。汽车一会儿从峭壁间通过，一会儿又行驶在绿叶婆娑的密林中。俯视一下深河谷底的景物，竟意外的秀美：白亮亮的小溪，哗哗的瀑布，绿油油的青稞，倒挂的松柏，直立的翠竹，弯曲的公路，争艳的百花……这一切，我觉得似曾相识，哦，这不是画家董希文描绘的《春到西藏》的迷人景象吗？

眼前忽然出现一层层房舍。里龙河，正从村前潺潺流过。立刻，狗叫起来，身着氆氇（snam-bu）的男子跑过来了，后边还有腰系邦典(pang-gdan，即围裙)的妇女，白发银鬚的老人，腼腆的姑娘和憨笑的孩子。

到了，这里是米林县里龙乡的边境村寨巴让村。

在巴让村吃午饭：手抓羊肉。

主人多吉(rdo-rje，意为金刚)忙为我们宰了一只特别肥的羊，足有五六十斤。他宰羊的方式很奇特，只见他用短刀把羊胸开一道半尺余的小口，然后伸进手去乱抓一通，扯破血管，让血流在腹腔。据说，这样的羊血既新鲜又卫生。十几分钟，羊肉一大块一大块地丢进锅里；又过十几分种，羊肠子里灌进了羊血，又放进锅里；再过十几分钟，一部分羊肠灌进了剁细的羊肉也放进锅里。

不一会儿，羊肉端了上来，似乎还带着鲜红的羊血。主人发给我们一把刀，我们便仿着主人的样子，用手抓着羊肉，割一块放进嘴里。巴让村的羊羔肉堪与岗巴肥羊媲美，肥而不腻，鲜而不膻，嫩极了。

手抓之后，便吃那两种羊肠——“血肠”和“肉肠”。不过，“手抓”、“血肠”、“肉肠”，虽有鲜血可见，但味道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香！难怪驾驶员张兴虎也连声称赞：“美味美味，名不虚传！”

我们尽情地吃着，喝着，谈着，有两个小孩子无拘无束地挥袖起舞。多吉夫妇被子女所感染，也甩开脚步兴趣盎然地舞了起来。藏族不愧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舞姿优美，节奏强烈，我们不由一齐鼓掌助兴。一时，歌声、掌声、欢笑声，山呼谷应……

告别的时间到了。此时，夕阳给冰峰涂上了一层娇羞的红晕；森林变得黑森森，显得肃穆而庄严。我忽然发觉这里龙沟是那样的近似瑞士风光。雪峰高耸，森林密布，青稞起伏，夕阳辉煌。那样雄奇又那样温柔，那样粗犷又那样宁静……待来年，我还要重游里龙沟——使我梦魂牵绕的里龙沟！

★温馨提示

①巴让村是里龙乡的一个边境村寨，在米林县驻地西南。巴让（sbra-rang），藏语是“单个牛毛帐篷”的意思，种有青稞、小麦、油菜等农作物。牧有牦牛及藏系绵羊。

②巴让村下面驻有林芝军分区的一个边防连队，担负着边境线的边防执勤任务。巴让村和这个连队关系密切，是米林县的双拥模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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