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市奇园葡萄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曹海忠

江苏省有3位鼎鼎大名的葡萄大咖，虽然都出身农民，但性格和形象迥然不同。徐卫东像领导，道貌凛然，好为人师；刘以勇像老板，雷厉风行，决断有章；唯有曹海忠还保持着传统的农民形象，朴实无华，直言无讳。

“‘夏黑’我和徐卫东是同一年引进的，‘阳光玫瑰’我比他早一年。”曹海忠介绍道：“我是2009年引进，2010年种植，2011年结果，在第四届“中山杯”优质葡萄评比中得到一个特等奖；徐卫东也得到一个特等奖，好像是‘白罗莎’。”

在南通市奇园葡萄科技有限公司的葡萄园中，还保留着最初从日本引进的6棵“阳光玫瑰”，砧木是3309，树势健壮，硕果累累。口感也很好，能充分体现出“阳光玫瑰”的风味特征。

定植于2010年的“阳光玫瑰”原种树

“当时大家是怎么评价这个品种的口感？”我好奇地问道。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认为“阳光玫瑰”没有葡萄的味道，他们认为“巨峰”这种酸酸甜甜的风味才是正宗的葡萄。

“他们一吃就说好吃啊！”曹海忠说：“因为从来没吃到过这种有清香味的，肉质比较硬、比较脆的葡萄，而且外观也很好看，像塑料葡萄一样，跟以前的品种都不一样。”

曹海忠从日本引进的“熊宝”

从1983年1.2亩的葡萄园开始，曹海忠在40年的葡萄种植生涯中已经接触了400余个品种。从最早的“巨峰”“白香蕉”“红富士”，到上世纪90年代兴起的乒乓球葡萄——“藤稔”，再到与徐卫东同年引进的“夏黑”以及现在主栽的“阳光玫瑰”，曹海忠算得上是南方葡萄产业发展的见证人。

“你怎么看‘阳光玫瑰’的未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主要有两个担心，一是“阳光玫瑰”发展势头太猛，有一统天下的可能；二是栽培性状太优越，导致品质没有底线。

曹海忠种植的“阳光玫瑰”

“我个人认为，‘阳光玫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它还是主栽品种。”曹海忠说：“你看，这几年大家推了不少新品种，到现在没有一个新品种站得住脚的。”

“‘浪漫红颜’你是哪一年引过来的？”我忽然想起在朱屹峰那里看到的一个红色品种。

“引进‘浪漫红颜’实际上是一个乌龙事件。”曹海忠笑了笑，他当初和徐卫东、俞才澜等人在日本花了20万元向志村富男家买了4个品种，取苗时志村富男又送了他一些枝条，结果弄错了，长出一个红色的品种，非常好看。曹海忠还特意为这个品种征集名字，最后定名为“浪漫红颜”，意为“‘阳光玫瑰’的红颜知己”。

正在转色的“浪漫红颜”

“这个品种的特征是颜色好看，糖度也比较高，而且坐果特别好，像‘魏可’一样。缺点是没有香味；有夹青果，有些果穗上面有几颗是不上色的；还有，果粒大的要空心，后来我们做了处理剂的试验，噻苯隆肯定不能放，氯比脲的浓度要很低它才不空心，”曹海忠详细介绍道：“当时我还请了杨治元老师，他认为在缺少红色品种的当下，‘浪漫红颜’可以作为临时性的搭配品种。”

我2019年第一次看到“浪漫红颜”时杨治远也在场，他和朱屹峰两人都很看好这个品种，没有僵苗，没有僵果，没有裂果，没有果锈，抗病性强，基本不日烧，在3500斤/亩的产量条件下着色没有问题，而且嘉兴地区目前的主栽品种都是绿色的，需要一个红色品种作为搭配。

杨治元（左）和朱屹峰在查看“浪漫红颜”的表现

但这两年的表现并不如意，种植面积不断萎缩，反倒是种植难度更高的“妮娜女王”在高价的刺激下开始死灰复燃。更有意思的是，曹海忠在云南、山东等地发展新基地时也没有考虑自己先引进的“浪漫红颜”，也是把“妮娜女王”作为少量的红色搭配品种。

对此，曹海忠的解释是：现在全国葡萄大流通，种植红色品种可以找优生区，所以最关键的还是品质，“妮娜女王”的品质要比“浪漫红颜”好。

“怎么看‘阳光玫瑰’？”我回到最初的话题。

控制产量是提高“阳光玫瑰”品质的重要措施

“‘阳光玫瑰’我最早卖50~60元/斤，近3年卖30元/斤，以后就这个价位，不会再降价了，但质量一定要提高。”曹海忠说：“我现在高产的是4500~5000斤/亩，慢慢会降到3000~3500斤/亩；穗重应该在1.5~1.8斤，不要超过2斤，果粒在15克左右，不空心，水滴形。噻苯隆以后不能用，会影响口感，氯比脲浓度小一点……”

“假如，人家种5000~6000斤/亩，甚至上万斤，就卖5元/斤，你30元/斤的价格撑得住吗？”我提出自己的担忧。

“这个取决于你的消费群体。”曹海忠说：“现在市场上就有卖5元/斤的‘阳光玫瑰’，有些人就是图便宜，不在乎品质；对品质要求高的人，他不在乎钱。像现在中秋节要到了，我这段时间一天要卖好几万元，人家一买就是十几箱，因为我的葡萄在当地是有品牌的，送礼都要送我的。外面的行情跟我不搭界的。”

奇园葡萄获得的众多荣誉和奖牌

“如果是送礼，三五年后会不会出现种‘阳光玫瑰’还不如种‘浪漫红颜’的效益好这种现象？”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沈金跃（桐乡大圣果园）的想法，他今年砍掉了“浪漫红颜”，全部换成“阳光玫瑰”，但计划五年后再来种植“浪漫红颜”。

“不会的！”曹海忠断然否决道：“因为‘浪漫红颜’只是一个少量搭配的品种，人家不会整箱整箱买的。”

“那种一半‘阳光玫瑰’一半‘浪漫红颜’行不行？”我追问道。

曹海忠在查看“浪漫红颜”的着色情况

“嗯……”曹海忠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有好的红色品种，我会种1/3，‘阳光玫瑰’还是主栽品种。”

显而易见，无论是“浪漫红颜”，还是“妮娜女王”，在曹海忠看来都不是理想的红色品种。

“你怎么看徐卫东这些年自己培育的葡萄新品种？”我刚从张家港过来，在神园看到几个颜色很鲜艳的“阳光玫瑰”或“妮娜女王”的后代。

神园展示的葡萄新品种（系）

“我觉得徐卫东对中国葡萄产业是有贡献的。”曹海忠依然是快人快语、有话直说的风格，“一个好品种一定要申请品种权保护，这是对的，因为育种花了很多精力，是他的就是他的。但一个品种的好坏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你光说好的，不说差的，像前几年推广的‘（东方）蓝宝石’，多少人去看，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好的，结果呢？”

“（东方）蓝宝石”应该是徐卫东心中最大的痛。作为这个国外品种的引进者和主推者，他不仅没能在苗木销售上获得理想的收益，反而遭到美国葡萄育种公司InternationalFruit Genetics（IFG）的调查起诉，最后更因品种的缺陷（“烂宝石”）被众多的种植者唾骂，跟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塑造的正能量背道而驰。

神园曾经主推的三大品种，右为“东方蓝宝石”

“其实日本也一样，像志村富男育了这么多品种，也就‘魏可’好一点，其他没什么好品种，包括‘富士之辉’，介绍得很好，实际上跟‘浪漫红颜’差不多的，一个红一点，一个黑一点。”曹海忠感触道：“相对来说，科研单位出来的品种要可靠一点。一个新品种出来之后，每个省的科研单位都可以拿回去试种，试种两三年之后，才知道这个品种有什么问题，能不能推广？但个人做不到啊。”

这个问题我和徐卫东也探讨过，他现在采用的方式是先自己试种，做好各种测试之后再找合作种植者，但这种测试是局部的、片面的，很难把所有问题都暴露出来，所以我感叹道：新品种的推广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去试错、去跳坑。

曹海忠（左）和许涛（杰士农科）在交流技术

而“阳光玫瑰”正是在历经十余年大浪淘沙之后才呈现出来的好品种。就像曹海忠说的，只要把‘阳光玫瑰’种出像日本那种又香、又脆、又甜、又清爽的口感，哪用得着考虑它还有多少年的问题。

“你只要种得好！”

2022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