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灵樨
提起“戏剧危机”，除了剧作层面上所说的“困境”以外，一般是指上世纪80年代的戏剧观大讨论。改革开放后，经济的飞速发展、科技的高速进步使人们的生活方式日益丰富了起来，电视、电影、游戏等新兴娱乐方式对人们日常生活的冲击，使走入剧院看戏剧的观众日益减少，世界戏剧都面临了巨大的危机。
欧洲兴起了以格洛托夫斯基的质朴戏剧、谢克纳的环境戏剧、布鲁克“空的空间”等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戏剧，企图从形式上来挽救戏剧危机。格洛托夫认为戏剧与影视等新兴艺术形式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演员与观众可以面对面交流”，因此他及他的学生都致力于打破“第四堵墙”，以改变观演关系的小剧场戏剧闻名。
话剧对于中国来说一直都是舶来品，小剧场话剧也同样引入到了中国。当国内戏剧家们意识到戏剧危机之后，重提在70年代黄佐临公开发表的关于“写意戏剧观”的演讲，试图以中国特色挽救国内的戏剧危机，于是90年代之后以孟京辉为代表的小剧场话剧占据了绝对优势，至今仍然备受观众喜爱。
孟京辉《恋爱的犀牛》剧照
然而，戏剧对于目前的年轻观众来说仍然是比较遥远的，小剧场话剧虽然更加符合年轻人审美口味，但由于表达方式的先锋仍不被大部分受众理解。北京人艺等大剧场话剧上演的经典戏剧虽然具有相对稳定的受众基础，但上座率和票房仍然敌不过电影。
近年来，戏剧界也开始想方设法地挽救戏剧危机，提高戏剧上座率，于是不少剧目邀请明星加盟，也有一些剧团购买知名影视剧版权进行改编，比如《灵魂摆渡》、《白夜行》等。
明星的流量真能挽救戏剧危机吗？这是值得思辨的！
明星“流量”不仅提高上座率，还提高了票价
明星演话剧其实对于今日来说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之前乌镇戏剧节第一届的时候何炅、黄磊版的《暗恋桃花源》就冲上了热搜，而且一票难求。前段时间，央华版《如梦之梦》官宣肖战会接棒胡歌，出演5号病人，同时演出的还有许晴、张亮、黄璐等人，这个消息一出，相关话题也霸占了热搜榜。
胡歌版《如梦之梦》剧照
为什么明星出演话剧会引来这么多人的关注呢？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粉丝效应，但这个现象其实也应该引起深思。抛开偶像光环，他们更多的身份是“演员”，而演员作为一份工作不应该只拘泥于能够带来热度的影视剧，演话剧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一些科班出身的演员，例如沈腾、宋丹丹、金士杰、濮存昕等本身就是话剧演员出身，后来才有机会进军大银幕、小荧屏，后来才有了流量和热度成为了明星。比如北京人艺旗下的演员就有许多在目前已经是耳熟能详的艺术家了，开心麻花也捧红了沈腾、马丽、常远等艺人，上戏表演系毕业的学生很多都直接签约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人艺版《原野》
不过，一些出演话剧出身的演员在有了知名度以后就很少回去继续演绎话剧，开心麻花在演戏剧目前都是新签约的生面孔。但由于戏票越来越难卖，剧团入不敷出或者收支勉强平衡的情况越来越多，《戏剧新生活》中就已经透露出不少话剧演员只能靠微薄的工资“活着”，但肯定没有影视剧挣得多。
于是，一些剧团邀请明星加盟，尤其是国内戏剧领头羊赖声川邀请了胡歌出演《如梦之梦》，今年又开始向流量看齐，邀请肖战代替胡歌。韩雪也参演了音乐剧《白夜行》，周一围主演《枕头人》……
周一围版《枕头人》剧照
不过，众所周知，话剧对于演员演技的考验是非常强大的，尤其是大剧场话剧，为了能让二楼、三楼以及离得较远的观众都能听清楚台词，对于演员气息的训练要求甚高。在对周一围版本《枕头人》的评价中，许多观众都表示“周一围的台词听不清”，原因在于周一围没有太多戏剧舞台的表演经验。
一些戏剧为了提高知名度在选择明星演员的层面上也比较谨慎，上戏毕业的胡歌在校期间就演绎过许多话剧、舞台剧了，他参演《如梦之梦》不会存在演技问题。然而一口香港腔的刘恺威演绎《雷雨》中的周萍，就让人有些心中打鼓，不过这次执导的是法国导演，可能更多的是从形象上思考，而对于台词的要求不会太高。
刘恺威版《雷雨》剧照
无论是胡歌版及肖战版的《如梦之梦》还是张若昀的《三姐妹·等待戈多》、《白兔子，红兔子》，亦或是近期上演的周一围版《枕头人》都场场爆满，票价相对普通演员的版本也更贵，这当然与明星排练酬劳的高低也有一定的关系。
明星演话剧的确提高了戏票的售出率，但从票价上来看，有明星参演的票价要相对更高。就拿《如梦之梦》举例，这部长达8小时的话剧分为两个版本，明星版要比普通版贵一倍左右。2019年胡歌的《如梦之梦》在保利剧院上演的票价最高定在了3360元，周一围版枕头人的票价最高定为1080元，相当于明星演唱会的票价标准。
明星的确提高了话剧的知名度和上座率，但同时也抬高了话剧的看戏门槛，虽然场场爆满，但是否大部分都是粉丝行为，而把真正的剧迷拒之门外呢？
与其说是话剧，倒不如是一场“粉丝见面会”
据说，当年胡歌的《如梦之梦》在北京保利剧院上演的时候，最高价格的票价也被一抢而空，肖战版的尤甚，甚至在开票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粉丝做好了抢票准备，这阵仗不亚于他的个人演唱会。甚至，在《如梦之梦》上演前后，竟然有人在闲鱼上售卖黄牛票，不过很快就被热心群众打假了。
张若昀的话剧《白兔子，红兔子》在放出开票信息之后，三次开票都被一抢而空，这在其他非著名演员演绎的话剧来说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
张若昀版《白兔子，红兔子》
周一围版本的《枕头人》虽然不像胡歌、肖战的戏剧那么一票难求，但在上演之前的几日内也售罄了。由于周一围参加了《我就是演员》这个节目证明了演技，再加上和章子怡合作《上阳赋》，他也积累了不少粉丝，有很多观众都是因为周一围才看了这部话剧。
走出剧场后，不少观众表示“就是因为周一围才买的，甚至都没有看剧情的介绍，也没看懂在讲些什么”，这变相说明了，由于明星的加盟，话剧的意义已经发生了改变。与其说观众们看了一场话剧，不如说是获得了一次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周一围排练《枕头人》
明星场常常会造成一票难求，大部分都是粉丝购买的，而真正想要走入剧院看话剧的剧迷却反而失去了这个机会。因此，赖声川排练了普通版的《如梦之梦》也是一个聪明之举，用流量炒火话剧的热度，同时也给予了更多观众了解戏剧本身的机会。
拯救话剧不能靠明星，而要提高国民普遍素养
明星参演话剧有些是为了“镀金”，因此对于薪资要求也不会太高，明星的加盟又能增加戏剧本身的流量，因此对于戏剧制作人和明星来说是“双赢”局面。
然而，就像上文所说，许多观众是冲着明星效应买的话剧票，对于戏剧的表现内容还是懵懂的。戏剧相对于影视剧来说，学术门槛更高，表达的内容更加深层，尤其是一些国外戏剧要比国内先进许多，表现形式也更加先锋。
相比之下，赖声川的戏剧要更加平易近人，专业人士看《暗恋桃花源》可以看出写意化的表现形式，而非专业人士也能被轻松搞笑的剧情吸引。不过，马丁·麦克唐纳的《枕头人》就融合了深层次的思想，这出小剧场话剧构思巧妙、表现形式多样，甚至每个童话故事都具有很深层的意义，极具现实讽刺和荒诞色彩的风格也并不是每一个观众都能接受的。
普通版《暗恋桃花源》
那么邀请周一围参演话剧的意义是什么呢？是为了让这出小众话剧被更多人接受吗？笔者认为，吸引观众走入戏院的初衷并非是卖票，而是让更多观众了解话剧并且喜爱话剧。
因此，邀请明星加盟只是治标不治本，更重要的是提高全体国民的艺术素养。《戏剧新生活》的播出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观众们通过综艺节目了解话剧演员的排练过程，也能了解到欧丁剧团的排练方法，让戏剧以更加平易近人地方式与受众接触。
从上世纪80年代以后，“如何拯救戏剧危机”就是一个热议不断的话题，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拯救方法，早期是通过形式上的创新，流量时代又通过明星效应，但本质上是应该从内容制作和审美接受两方面入手进行改革。
戏剧危机的形成原因是来自于影视剧的冲击，但这种“冲击”的根源就在于明星效应。也许，当“明星效应”不复存在的时候，戏剧与影视剧才能够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让受众进行选择，不过这当然是一个伪命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