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善德为基以乐学为翼(陈出新蒙以养正)

发布日期:2024-12-22 12:41:07     作者:卢俊义心然     手机:https://m.xinb2b.cn/life/cyu494123.html     违规举报

蒙以养正,学以济民 ——府谷木瓜柴家墕试考 柴家墕,一个靠近县城之高梁而掩迹于沟掌的畔崖村落,严格意义上讲,它根本算不得“村”的够格。因为,论区社铺排仅有几处院落,论种姓庞杂仅有“柴”氏一姓,论人多势重也看不出多少喧哗哄吵。事实上,通往柴家墕的道路永远是那么单表,显得若隐若无;即使是深入到村社,你也会为置身于深壑绝壁的眩晕中而感到战战兢兢。不得不承认,由于地势的紧掐仄逼,柴家墕村道实在难以以“路”相称。从实际测量观,柴家墕先祖是从没打算载物以车,仅凭驴驮马匹即可。不过,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么个很容易让经过之人稍不留意便完全忽略到视而不见的地方,其声名在府谷以及四周八乡的广大晋陕蒙地区,其大名鼎鼎的显赫足以让无论晋绅,还是市井百姓只有仰望而不敢有些许轻慢的敬重程度。现在依然深嵌于柴家窑额的轩昂楷书“南极流辉”,“绵忍让”,“厚植基”以及藏于柴家的“和中通理”巨匾,均出自曾任道光朝“两江总督”的一品中堂牛鉴所题,可见柴家墕当年名动朝野的荣光。

《府谷柴氏家谱》即将付梓刊布,据修谱主编柴瑞生老师和柴良君的梳理考订,柴家定居府谷有近500年之历史。从明末到清代、民国初,家族人丁兴旺,诗书功名举业日盛,有侯铨恩进士,有文林郞、修职郞、登士郞、庠生、太学生、贡生、拔贡种种。总计进士一名五世柴荣,崇桢十五年出任应天府尹。明清两代秀才以上34人,其中举人、拔贡选3人:道光甲午科举人柴玉彬,定边、华阴县儒学训导;道光丁酉拔贡,钦加同知府河南延津、灵宝、太康知县柴立本。柴家墕的名震一方,主要集中于道光朝以来的一百年间,柴立本先拔头筹,继之而起的是民国时期的人才涌现,柴镜荃执祖父辈之鞭以率起,一时间柴家墕仿佛藏龙卧虎之穴地,才士俊杰之渊薮。事实形成“府谷人才一石,其中一半出在柴姓”的仰仗与器重。民国在顺便中接盘继统,可是到49年出逃大陆的短短三十多年中,从体统的确立,混乱的执政,“北伐”的规整,二次政府的定鼎,国共分裂,全民抗战再到解放战争,几乎是无一刻消停。而在这一纷乱时期,无论民间救苦的行医施教,还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较劲,柴家墕走出的良医名师举目皆是,猛将文士遍布大江南北。个中享誉闻名于府谷的功绩之士有:开明士绅柴振溥。中医大家柴仲模(柴五先生),柴叔平(柴三先生)仲昆。教学名师柴培桂以及号称“三柴”的柴皋,柴琨、柴震。词赋高手柴扉。革命功臣柴岱,柴浩。社会名流柴复,柴嵎。抗日军人柴鼎等。这些人由于经历清、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三代更替,错综复杂,因而其起落沉浮特显人生之瑰丽百味,如果传以纪之则是人人皆精彩,个个带国运的丰采篇章。

国家之兴盛,地方之振兴,关键之时刻就是有俊才可用,济世匡时之士适会而现。唯其之恰当顺应必须有赖于教育之筑底,英才之积累,做到“赓续有备,久蓄不匮”。柴家墕以一姓之薄,非常时期能为府谷之救危扶弱安稳举一半之力,提供文治武功之人才让时评为之仰止,我认为绝非“时势所趋,急日而成”之机遇,而是他们信仰炼成的秉持,日积月累的厚发。一句话即“蒙以养正,学以济民”的家族理念与实践。

“柴家墕柴氏祖籍山西平阳府兴隆巷,宋代迁绥德三和峁,明正德三年(1509)孟春迁府邑城西柴家圪凹,编于太平里五甲,传到六世凤栖公之时迁至今之柴家墕。之后户口日繁,人丁益众。柴氏定居府谷迄今已有500余年历史。”(柴瑞生“柴家墕文化源流”)据柴良考籍,柴氏祖先德山、德川、德林迁居府谷,似乎是与柴氏一门掌有煮盐技术有关,以此行“盐商”之实套利得便。谁都知道,明代“互市”设在黄甫是整个延绥边贸最大之口岸,“金黄甫”曾经是轰动华北晋商多少人的梦想之地。但是,细察柴氏一族之经纬,其先祖并不以经营为重,而是谨循“读书为尚,功名修身并举”的传统正道无有旁骛之心。否则,以柴氏人家之劬勤,机敏,何因不在县城起居,“金黄甫”营宅?

对照曾经以360个门楼280座绣阁辉煌于一时的“金黄甫”,柴家墕先祖在明末出过一位进士的五世柴荣之后,不是留恋纸贵金迷的都市大邑以显荣,反而将子嗣的大部分置籍于乡下卜居问舍,先选“桑园梁”后居“柴家墕”,此事本身对柴氏家族而言,意义大于实际,“耕读”延嗣,“书香”立户是每一个柴姓子孙从小就该明白的熏陶铭记。“不劳动者不得食,不读书者不配柴”应该是每一位柴姓耳濡目染之心灵胎癣,和区别于周围任何大户子弟的暗印约束。“桑园梁”并不以桑蚕著名,命名只不过寓意“维桑与梓,必恭敬止”(诗经 小雅 小弁)的允承父命,耕读正途,光大功业之励勉。另外,“桑园”一词自古就深受文人高士的雅爱,汉班昭《东征赋》就有“宿阳武之桑园”句,柴家先祖择居地名是否有受此启发之灵显?

中国学问“博大精深’,名类分本”经、史、子、集、农、医、数、算、堪舆、星相”。但是,总其概要不外“学与用”,实受领悟“藏与出”是其精华。柴家墕的构建理念“不显中于外,谙通达于内”,其实是其教育核心通过起居营造的形象表达与生动展示。柴家墕靠北面南,阳光尽享,躲风避水,作为安居可谓“先拔头筹,优势突显”。柴家墕建筑特点:窑寝深阔,院落展进且逐次进升,主次分明。大门高昂,轩伟,影壁相应比趣成辉。唯一令人寒碜的是那贯穿东西的村道既窄还狭,仅容一驴驮通行而已。可见,柴家对无事立于户外的悠闲是多么地惕夕与厌嫌。柴家墕的守藏仅以西边㓊门见外,此门下钥,天下万事纷争皆拒于域外,黑白乾坤与我有何相干?

君子择机而出,成事必先学养正身,机谋膺胸。柴家墕深隐于梁峁之缝隙,那是对外之显示。而其对内则是居家力养,目的无非作搏击万里鹰视眸炯,出入四方多途捷达。故而,通往柴家墕的官道在高处阳峁,但是,柴家人出到外埠均为沟涧荒径。事实上,柴家墕的窑洞选址异乎当地的半崖,而是挑梢于脑畔的上沿,保证不会有地震、阴雨形成的塌陷冤户,其最大的用意是拉大与沟底的距离,遇有紧急情况,不致在“防与走”问题上区间密仄,回旋余地急促而成瓮中之物。柴家墕大院虽然置身于沟掌顶端,但其脚底悬壁又券洞设户分别供晚辈居住。这些层次分明的居所院落仅为转身之容,它们往来于上院与沟底便径完全靠相互间的台阶与暗道。总之,柴家墕人“学成养正是为人之本分,四出图前是活人之价值。困于一隅守残抱缺之废零是决不可取之心态”。

藏于固守,出以四达,这样的通识教谕到了国势式微的清代道光朝,经十世柴立本经营柴家墕村寨就更显突出。柴家墕明控西门,暗扼怀前沟底与背后苍峁。但是,利于防御的唯一疏漏就是怀前对面的单表薄瘠之高梁,此山梁万一为敌方所据,柴家墕明暗巨细尽在掌握之中,等于将柴家户牗鸡舍全部插关下钥,一网打尽。熟谙时局又决断果敢的柴立本慧眼识得玄机,果断加增寨堡一座在山瘠,伟然赫然,四塞悬绝,百兽禁越。寨堡高墙深筑,场地广阔,骡马驴依栏,鸡犬猪归圈;厨房水窖磨坊齐全,宿舍机处储备充分。寨堡通关暗设,保障汲水供给,置身其中深感安全无生命之虞,设身处外望四绝之高耸,动生难有撼动之叹!如此敬仰之际,不由让人想到遥远之以色列,犹太人固守之马察达山顶要塞之壮美与智慧。

居停藏出概念分明,贵贱贤愚比阶立辨,代代柴家墕人生长于这样礼教敕严的环境中,即使失学荒蒙也自携三分文化,更别说通文识理后的“胸有诗文气自华”的炽显。

柴家墕的耕读传统可谓“一贯到底”,但是,促成柴氏人家“人才济济”之茂盛,其“中兴”之推手当首重九世公柴兰、柴立本父子。

柴兰,字芳斋。据民国版《府谷县志》载:“先生谊既笃亲,又雅重读书事。每谓人生性命根源,养之在读书。丰馆谷,延名师,每日夕必亲考课,为讲说,虽匆剧不变。顾子侄六七辈皆坐食,膏火、束修费资益以亲族之待济者,岁入不能支,则益敦本务,粗衣粝食,率佣人亲耕作,用是家计数起落而事不废。子侄林立,皆殖学蒸蒸成望族,邑之人无远迩皆敬仰先生。”乾、嘉、道之间,柴氏人家有此矢志读书之毫不动摇者,我想当时府谷不会再有别家能出其右。而且,宁愿自己啖粗饭粝,粗衣短褐,也要满足先生束修供给,不致使下一代之学业耽搁。其中的负担之巨不仅有己出之子孙,还要为族亲中的“待济者”子侄辈承担资费。可以想见,百多年前的柴家墕已是“家家读书声,全族无白丁”的茁壮景致。而日本进入“九年义务教育”是在二十世纪初才开始,柴家墕家族文化武装比日本民众平均教育水准提前了足够半个世纪。

柴兰老人为后代教育不计心血,足以让子孙刻骨铭心,砥砺用功成人。更感人的功夫是先生理学恃持,恪守躬行,模范身先,为柴家后人立规树照,风范永垂。“岁大饥,告贷者纷纷,升斗之需无不应。野有莩,具棺掩之。先生之壮也,以嘉庆甲子乡试,与其师之子杨生连骑行,去家千六百余里矣。杨坠骑创甚,中夜死。濒死属先生曰:‘能携吾骨归里乎?’曰:‘诺。’遂瞑。当是时,先生资斧固不丰,以棺衾费且尽,比试罢益穷,不得已上其事于学,使者不报。遂即市具樽酒邀诸赴试者,唏嘘而告,以故咸动容,愿佽助,乃载其柩归。 “先生生平于四子书依注体认,充然有心得,尤深于《易》。尝教诸子曰:‘存心不可著一利字在。’又曰:‘惜衣者常新,惜食者常饱。’又曰:‘凡作事,但使人有意揣度,我则不贤。’其见理之诚笃盖如此。”柴兰先生有此笃信不移,在其仙逝廿五年后,其子立本终于得登金銮,受道光皇帝信赖,充任太康知县,治河有功,钦加同知府荣恩,一站名动朝野。

柴立本有功于柴氏教育,不仅嗣承父志,悉心于子侄辈之功课,更为难得之举是其仕途宦涯二十余年,费力资集,广为收购经史杂著,其中不乏宋椠元刻,孤本绝版等稀世典籍。民国版《府谷县志》有评:“柴氏自道邨先生以关中名宿,由拔贡朝考知县,分发河南,历任延津、太康各要缺,其告官归来时,所谓‘衣锦还乡’者不过数十骡驮,满载书籍而已。其收藏之富且精,又驾德水、临溪而上之。”(注:德水者乾隆十七年进士苏遇龙、临溪者嘉庆十六年进士苏棨,府谷所褒“祖孙进士”是也。其与王九皋,柴立本并称为府谷三大藏书家。)柴良君在转述本家流传柴立本荣归故里骡驮马载书籍进村时的盛况,说:“从塔庙梁到柴家墕十五里路,全是驮子。”

中国古人“重教”,其秘诀在“尊师”在“家学渊源”。为何?古代书籍成本太高,一般读书人家难以购书供读,获取知识唯一途径是老师之口。敬重不尊,他可以随意教授,多一句少一句对老师而言无所谓,对学生就成“一知半解”的致命残疾之硬伤。同时,家中有藏书也是积学功成之一大法门。所谓“见识”的高低多寡主要指得名家巨匠之视野、角度,以此受启除雾方可策论辨析,站高谋远。故而,一书难得,影响及代;一句未闻,绝听深远。学习中的读书博览与否,直接决定一个人成才谋事之格局大小,定鼎之建业功废。柴立本所藏典籍对柴家子嗣可谓“攒得无价之巨财,奠定百世之基业”。依此可树为标杆,子孙心目中仰慕之丰碑。

柴兰、柴立本父子兰心蕙意,膂力躬行将读书上升到“生命之养成”,为柴家立规定制,从而保障柴氏后人“行止有礼,诗书气韵,胸怀天下,有为功成”。正如《易 彖辞》所云:“蒙以养正,圣功也。”

柴家由于藏书丰厚,故而在教育严子方面还有一特点即“学以致用”,尽为实用之学,匡时济世救民之用,而非中国传统读书人家专注经典,用功科举。事实证明,清朝在进入乾嘉之际,国势式微,社会动荡,国家需要能吏,府治需要才俊,民间需要救士,因而柴家墕所学既顺应了时代潮流,又能学为所用,从公家到市井,政经商学军农医百戏僧,各个行业均有柴家墕人出没,而且,挑头带班魁首居多。据文史学者苏飞林统计,民国时期府谷学子外埠求学多达212名。但是,据我了解,所有这些学习文凭殊柴家墕获取最高,有“北京师大,北方师大,北京中国大学,天津南开大学,黄埔军校,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柴瑞生:“柴家墕文化源流”)等。特别是进入新社会,全国文教经普遍“浩劫”之后,柴家墕众学凭藉百年积学根底,仍然涌现出让社会瞻服的方面高手与大家,如名医柴皋、柴嵎、柴永年、柴二虎。名师柴如璧、柴如宾,柴瑞生、柴郁庭、柴尚瑾、柴良。国际旱地杂粮专家、享誉国务院特殊津贴柴岩,柑橘生殖生物学研究专家柴利军,获奖诗人柴观保等。

呜呼!谋强之图,教育为本;谋富之丰,人才在望。柴家墕一姓之坚守,十数代之奉持,足以为当下之惑者振铎,为后世之有为明鉴,为家乡府邑立高标继薪火。

2020年8月23日渭南山榆居次

作者简介


陈出新,府谷清水人。1982年7月毕业于陕师大中文系。先后执教“榆林学院”“渭南师院”。作品发表于报章、杂志百余篇,内容多为文学类,文化类以及文学评论,方言研究,历史、考古、文明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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