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在成都和解州的冢庙

本文作者 倪方六

在前面的“梧桐树下戏凤凰”头条号中，连着写了三四篇关羽墓（见《民间称“洛阳关林关羽墓是假的”，洛阳文物局这么回复的》诸文），这篇把关羽墓的事情做一个了结，说说成都和山西的关羽墓冢、祠庙。

关羽为蜀将，成都是蜀国国都，正常情况下有关羽墓并不意外，但关羽败走麦城，被斩临沮，在今天的湖北境内，身头分葬当阳和洛阳，成都哪来的关羽墓？

成都出现关羽墓，与蜀主刘备听到噩耗后的反应有关。

（关羽“武财神”塑像）

《三国志》没有记载刘备获悉关羽被斩后的反应，明人罗贯中在小说《三国演义》第七十八回《治风疾神医身死，传遗命奸雄数终》中，对此事做了演绎和想像——

听说自己的桃园结拜兄弟关羽被孙权斩首，刘备“大叫一声，昏绝于地”，哭昏了过去，叫了半天才醒过来，醒来后又哭昏了过去，即所谓“一日哭绝三五次，三日水浆不进，只是痛哭”……罗贯中这说法太夸张，诸葛亮都被吓着了。

（刘备为关羽痛哭，剧照）

刘备亲自出南门招魂祭奠，给关羽在成都城南建了衣冠冢。再后来，刘禅追谥关羽为“壮缪侯”

这在过去叫“招魂葬”，古人迷信人死魂不散，将魂招引回家，入生前衣冠而葬之，衣冠冢就是因招魂葬而出现的，这种无尸之墓在现代考古时常可以发现。

招魂葬在汉魏时民间很流行，当时战事频起，战死者甚多，尸骨无存，只能做个纪念意义的墓穴。唐人张籍《征妇怨》诗，“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说的就是这个风俗。

（现代民间葬事现场）

（现代招魂葬迷信用公鸡）

因为招魂葬太流行，东晋元帝司马睿一度以有罪于神灵，下诏禁止：“夫冢以藏形，庙以安神。今世招魂葬，是埋神也。其禁之。”

成都关羽墓现已不存，但在古人笔者中有记述。宋人赵忭《成都古今集记·序》引《华阳记》称，“墓在草场，庙在荷圣。”

（成都万里旧影，老照片）

（成都万里桥近影）

草场在成都老南门大桥一带，此桥又叫“万里桥”。清人吴振棫《养吉斋余录》称：“成都万里桥南，亦有墓，相传先主招魂以葬者，岁久荒圮。”

顺便说一下万里桥，其名也起源于三国。

传诸葛亮曾在此为出使东吴的费祎设宴，费祎叹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唐人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三一）记载了此事：“万里桥架大江水，在县（成都）南八里。蜀使费祎聘吴，诸葛亮祖之。祎叹曰‘万里之路始于此桥！’因以为名。”

（费祎，剧照）

万里桥遗址尚在，而关羽衣冠冢没了，前些年成都文物工作者曾在这一带进行调查，但一无所获。对成都人和三国迷来说，该是一件憾事。

不过，没有了成都衣冠冢，山西解州还有魂归处——身困当阳，首葬洛阳，魂归解州。

解州，是关羽故里。

据《关圣帝君圣迹图志》，关羽生于东汉延熹三年（公元160年）六月二十四，出生地是山西运城市解州常平村，这里位于黄河东岸，中条山下。

（常平村“关圣故宅”碑）

当地传，关羽是因为除暴安良，在19岁那年杀死了当地的恶霸吕熊，才避走河北，和刘备结缘的。关羽逃亡后，为不让儿子牵挂，父亲投井自尽，妻子胡氏则带儿子关平，回到娘家避难。

现在距常平村不远的中条山石磐沟，还有关羽的祖坟，坟前有祠庙。

那关羽他父亲、祖父叫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实际上，现在关羽妻子胡氏以前都不知道。

（关羽故里供奉的关夫人胡氏塑像）

（解州春秋楼内“关公夜读春秋”像）

明朝时解州扩建关庙，设“关夫人殿”，可大殿盖起来了才发现问题，关夫人姓甚名谁无人知道。于是当地一秀才写了副楹联——：

生何氏，没何年，盖弗可考矣；

夫尽忠，子尽孝，可不谓贤乎！

不过，到了清朝，关羽老家出了件奇事，不只知道关羽的夫人姓什么，连关羽的家世、出生都真相大白了。

（关羽解州祖庙）

据清人梁章钜《楹联丛话·庙祀上》引《筠廊偶笔》，清康熙十七年戊午（公元1678年），关羽老家常平村一叫于昌的人，在关羽故居的塔庙读书，大白天做了一个梦，梦见关羽传授他“易碑’两个大字，惊醒后甚觉诧异。

刚好看见有人在清浚水井，挖出一巨大的砖块，砖被弄碎了，于昌看到砖上有字，赶紧拼合起来，砖铭所记竟然是关羽祖考两代的生卒情况，还有夫人、儿子记载。

（黄河东岸中条山麓关帝祖坟）

关羽的祖父叫关审，字问之，生于东汉和帝永元二年(公元90年)；关羽的父亲名叫关毅，字道远。

关毅是个孝子，父亲死后，在墓旁结庐守丧三年。汉桓帝延熹三年（公元160年）六月二十四日生了关羽。关羽长大成人后，娶胡氏为妻，生子关平。关平生于光和元年（公元178年）戊午五月十三日

砖铭所记不只填补了关羽家世空白，还完全颠覆了历史。

（现代考古现场）

一般认为，关羽出生乡间，成名后又一直以“武圣”形象出现，所谓关公耍大刀也。生前除暴安良，死后除魅镇妖，民俗中是个“武财神”，似一“粗人”。 但砖文显示，关羽家世不一般，是书香门第，祖上通《易经》，读《春秋》，诗书传家。

根据砖铭情况，顺着附近的山地寻找，又发现了关羽祖坟的墓道。

于昌立即将发现报告给当时的解州地方长官朱旦，朱旦为此还作了《关侯祖墓碑记》。

（《关氏家谱》）

值得注意的是，1990年代在河南省邓县发现了稀见《关氏家谱》，由自称关羽后人的关喜贵收藏，后上交当年文物部门收藏。《关氏家谱》所记与关羽老家所出的砖铭的祖宗情况基本一样。

关羽出生地常平村和解州有关羽的庙冢，建立时间较早。

隋初，在关羽故居建祠祭祀，到金代成了庙宇，俗称“常平关帝庙”，又称“关帝家庙”。

（关羽故里圣祖殿供奉关羽母、祖母、曾祖母塑像）

（关羽故里圣祖殿供奉的关羽父、祖、曾祖塑像）

在常平村西20里外里外的解州，也有一座关帝庙，称为“解州关帝庙”，此庙规模宏大，如今占地面积2万多平方，形成了十分完整的建筑群。

解州关帝庙被称为“关庙之祖”，也是隋初始建。很幸运，在上世纪1960年代的运动中却未被破坏，如今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关帝古碑拓片，传吴道子绘）

附《关侯祖墓碑记》：

侯祖石磐公，讳审，字问之，和帝永元二年庚寅生，居解州常平村宝池里。公冲穆好道，以《易》、《春秋》训其子，卒于桓帝永寿三年丁酉，享年六十八。子讳毅，字道远。性至孝，父没，庐墓三年。既免丧，于桓帝延烹三年庚子六月二十四日生侯。侯长，娶胡氏，于灵帝光和元年戊午五月十三日生子平。

（注，原碑记不存，《筠廊偶笔》记述此事时，也是根据印象所录，所以文称“大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