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蒋延珍

赖姑婆的老字号赖记鞋店正在召开新品发布会，许多媒体记者在场，突然被一个闯进来的年轻人打断，只见他扬起一双鞋帮与鞋底分了家的皮鞋，怒气冲冲地说：“各位，我前天才在这里买的鞋，就成了这样，我得讨一个说法。”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赖姑婆的儿子艾小鹏对这个不速之客恨得牙痒痒，却又感觉来客有些面熟。

赖姑婆上前看了看来客手中提的包装和商标，都是自己鞋店的样式。从学徒到经营鞋业几十年，她家做的鞋因为样式好耐穿磨一直受欢迎，从没出现过卖出去就底面分家的，所以她不太相信，就对儿子说：“你仔细检查，看那里出错了，如果真是我们鞋的问题，就态度好一点，赔鞋子并真诚道歉。”

艾小鹏皱着眉头，突然拽过这个不速之客，手轻轻一扬，碰掉了来客的帽子，只见一袭长发顺着对方双肩直落下来，原来是个女子。

艾小鹏惊诧地说：“果然是你，我还正在找你，上次你捣乱，把我汽车轮胎扎瘪了，害得我去修车。当时你也这打扮，被风吹落了帽子才发现你女扮男装，但你左嘴角的那颗痣就是个标记。今天你为何又来搞破坏？你跟我家有什么冤仇？”

女子倒也不诧，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就是来找你赔鞋。各位乡亲评评理，才买两天的皮鞋就成这样，这是什么质量，赖家鞋店这样待客不是欺负消费者吗？”

艾小鹏一把抓过女子手上的皮鞋，用仪器往商标一照，仪器上并没有正常显示出“赖记”二字。艾小鹏气愤地说：“你是从哪儿找来的冒牌货，敢栽赃给赖家？如今赖家的鞋在网上公开销售，不怕你这种想讹人的骗子。”

女子羞红了脸，拿过鞋子转身就跑，艾小鹏急忙跟了出去。赖姑婆转身对媒体说：“大家看到了，这是有人存心找茬，我们新品发布会继续。”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天快黑了，艾小鹏从外面返回来对赖姑婆说：“妈，我追上那姑娘了，她就住在一个小镇上，竟然也开着一家赖记鞋店。我追过去问了，问她为什么敢打我们的招牌，可她不但不解释，还向我们讨要一个什么宝盒，还说这个宝盒你知道。”

赖姑婆不解：“宝盒？当年你外公还是我们师傅时，曾交给我们师兄妹仨每人保管过一个盒子，嘱咐今后有能力做大市场时，再一起打开这个宝盒，而且要按他的吩咐做才能找到藏在宝盒的秘密。我猜，今天那姑娘也不会是凭白无故来搅场，会不会是找了多年的二师兄回来了？”

赖姑婆说，当年父亲除了她，还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稳重的大师兄艾大山，另一个是聪明机灵的二师兄张连成。几个人年岁相仿成天嬉戏打闹，慢慢长大后各人都有了心事。师兄俩都喜欢小师妹，但大山不善于表达，而连成时时处处表达对师妹的好，小师妹一时也不明白究竟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一次小师妹随大山去山里砍柴，回来后，她的外裙摆被树枝挂破了一大口子，急得快哭了，那是她最漂亮的裙子。大山见状就叫她马上换下来，然后铺在床上，细心地描画起来，然后用绣鞋面的丝线绣出一朵荷花与几片荷叶，小师妹在一边看傻了，几乎头挨着头。不巧张连成进来碰见这一幕，顿时肺都气炸了，气哼哼地跑了出去，从此躲着小师妹。小师妹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师兄，只知道他们之间渐渐有了隔阂。后来小师妹慢慢和大山走得更近，到了订婚那天，张连成在喝得酩酊大醉的第二天彻底消失了。

三年后，他们的师傅重病不起，临终前，得到消息的张连成赶了回来。师傅挣扎着拿出盒子，把已经成婚的大山和女儿的盒子放在一起，另一个盒子交到张连成手里。办完师傅后事，张连成带着他那个宝盒再次消失，而一同消失的还有大山和赖姑婆才一岁大的女儿，这让大山和赖姑婆哭得肝肠寸断。

赖姑婆讲到这儿，叹息一声：“快二十年了，也不知你姐姐去了哪儿，现在过得好不好。不过他们既然寻找宝盒，那一定知道一些缘由，今后你多注意一点，如果那边有需要，尽量帮她一把。”

艾小鹏点了点头。可还没等到他去帮忙，那姑娘却主动找上门来，且进门就提出一个要求，要跟赖姑婆学做鞋子。赖姑婆细看姑娘的嘴角，一颗显眼的肉痣让赖姑婆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是的，这姑娘一定和他们有缘。

过了半年，艾小鹏与赖姑婆外出办事，回家时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倒在家门口。两人连忙把他搀到家里，端来糖开水喂服。待男子慢慢苏醒，赖姑婆一看，不由惊喜地叫道：“你可是二师兄？”

张连成惶恐地摇摇头，又不好意思点点头。

赖姑婆又喜又惊：“那我家女儿呢？”

张连成一脸愧疚：“啊，你们没见着她？半年前我就喊她来找你们了？”

赖姑婆说：“是来了一个姑娘，但她除了学技术，从来不和我们交流，我们也不敢断定。”

张连成眼泪汪汪地说：“她就是当年被我偷偷带走的你们的女儿，我给她取名馨儿。”

一群人急忙喊来馨儿，正要相认，却听见馨儿对张连成说：“爸，你来了，我来这里半年多了，赖阿姨一家对我很好，不像你说的那么坏。”

张连成摇摇头说：“馨儿，爸爸骗了你，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赖阿姨就是你的妈。”

馨儿张大小嘴：“啊，怎么是这样，你不是说我的妈妈被赖阿姨一家害死了，害得我们四处流浪？”

张连成低下头说：“对不起，是爸爸小心眼，当初误会了大师兄和小师妹，然后赌气把你偷走，给你灌输一些仇恨心理，想用你这个亲身女儿去报复他们。”

张连成说罢，噗通一声跪在小师妹和大师兄面前，请求他们原谅。张连成又说，平时每当看到馨儿那么善良天真，模样像极了师妹，他却要把馨儿打上复仇的烙印，心里也不好受。近些日子他发现自己患了绝症，才想着应该把馨儿送回来，让馨儿今后有个温暖的家。

一家人哭着搂在一起。这时赖姑婆突然想起什么，她说：“是的，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是源于那个宝盒，大家都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让我们苦苦纠缠了这些年？”

当下张连成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那个宝盒，和大师兄小师妹的两个宝盒合在一起。打开时里面有一付鞋样，三人按照师傅的吩咐，用不同的丝线把鞋面绣了出来，只见在阳光的照射下，立体凹凸的鞋面，随着角度变换出不同的色彩，一付精美绝伦的蜀绣鞋面呈现在眼前。再细下一看，只见鞋面上赫然出现两个字“齐心！”。是啊，师兄妹仨终于明白了师傅临终留下的宝盒，就是告诫他们要齐心协力把上百年传统的老字号赖记鞋业发扬光大。

分隔了多年的几双手终于幸福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