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帆

编辑/宋建华

北方昆曲剧院和北京市曲剧团抖音直播

6月2日，北方昆曲剧院的抖音直播间里，200多万人次观看了昆曲《牡丹亭》。这一版本里，扮演柳梦梅的，是女小生演员翁佳慧。因为俊朗的扮相和扎实的唱功，此前，翁佳慧已在互联网上“圈粉”无数。这次播《牡丹亭》，又吸引了不少年轻的粉丝。

北昆的抖音账号已经发布了近300期的短视频。视频制作精巧，每期都有自己的主题。其中一期“翁姐姐也太抢手了吧”，截取了《玉簪记》中翁佳慧与三位旦角对戏的片段。类似的题材还包括“昆曲中的这些CP你喜欢哪一对”，“你是从哪一刻喜欢上大帅（演员邵天帅）的”等等，很符合年轻人的兴趣。

对于北京长乐黄梅戏剧团团长林蜜蜜来说，她也意识到了借互联网“圈粉”、传播戏曲文化的重要性。因为疫情，线下演出停滞，林蜜蜜先后开了4个抖音账号，从零起步，学做主播。除了黄梅戏方面的才艺展示，她也唱一些经典老歌，和网友聊些轻松的话题，“掌控整个氛围”。不少粉丝表示，很想等疫情缓和，现场看她演出。

近年来，受疫情影响，线下演出经常暂停。在这样的背景下，北京的多家戏曲院团走上云端，通过直播、短视频等方式传播戏曲文化，走出困境。数据显示，去年一年，抖音戏曲直播开播场次超过了80万。

不过，林蜜蜜等院团负责人告诉北青深一度，作为依托舞台而生的戏曲从业者，在积极拥抱线上的同时，他们也都无比渴望着，未来能在线下与观众重逢。

停演

对于北京京昆文化艺术团团长赵羽来说，新冠疫情对艺术团带来的冲击无疑是明显的。2020年疫情爆发前，他们每周线下演一次，过去的两年多，线下演出的总量减少了80%。

赵羽说，赶着去年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京昆排练了新戏《大钊先生》。原本，去年年底，他们就和清华、北大联系好了，把这出戏作为特色党课之一，引入校园。结果因为疫情，一场演出也没有成行。

有着相似境遇的民营团，还包括北京长乐黄梅戏剧团。2020年，戏团几乎没有开展商业演出活动。去年，团里编排了新的剧目《清音黄梅——从泥土到芬芳》，实际演出中，上座率还不到50%。“刨去成本，实际上还有点亏损”，林蜜蜜说。

刘建国是北京凌空评剧团的团长，他也告诉北青深一度，因为疫情，凌空的收入相较往年至少减了一半。然而，对于民营团来说，房租、演员薪资这些开销，变成压在肩上的重担。赵羽说，京昆目前用在房租和仓储上的费用相较疫情前没什么变化，“一年大概有十几万”。

为了增加营收，京昆在线上和线下开设了一些戏曲培训活动。另一面，他们也和照相馆合作，开展戏曲风格摄影业务，京昆提供戏服、化妆和身段指导，照相馆负责招揽顾客，“有了收入我们跟照相馆平分”。

但还是有些演员离开了。赵羽说，团里一些偏年轻的演员，有的想改行，选择了考研，还有的选择回老家，结束北漂。

黄梅戏演员林蜜蜜

直播

因为线下演出停滞，林蜜蜜开始试水网络直播。整个2020年，团里几乎没有开展商业演出，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线上。后来疫情反复，她越发意识到，无论线下怎么变化，“线上的东西不能丢”。目前，林蜜蜜负责运营的两个抖音账号里，剧团的账号“凤鸣长乐”拥有8万多粉丝，个人账号“林蜜蜜”的粉丝数量则达到了18.8万。

“很多专业演员开直播，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就是总拿着舞台上的那种劲儿放在直播间里。因为我们做舞台表演的时候，舞台是高于观众席的，演员接受观众注视的目光和鲜花、掌声。突然间把演员放到跟观众面对面的状态，很多人可能一时适应不了。”林蜜蜜说，团里有一半的演员开过直播，但坚持到现在还在做的只剩下了两个。

直播做着做着，她也逐渐摸索出一些技巧来，比如，除了用唱功“征服”直播间的观众，营造轻松的氛围也是留住粉丝的关键。这需要幽默、适时的互动，还有对情绪的把控。

就拿自我介绍的时候来说，“我叫谁，我是干什么的，这种特别枯燥的话术，就会让大家觉得没有意思”，林蜜蜜告诉北青深一度。她后来把介绍的方式调整为：讲完“我是黄梅戏演员”“我是安徽安庆人”之后，再多问大家一句，“家人们有没有现场听过黄梅戏？”“有没有和我是老乡的？”有人打字说，“我也是安徽人”，或者说“我是江苏的”，“我是东北的”。这样，直播间的参与感就有了。

除了黄梅戏经典唱段展示，林蜜蜜在直播时也会唱一些通俗歌曲，包括经典老歌。看到有人留言说“还没我唱的好”，林蜜蜜会幽默的“怼”回去，“你看主播都没有你唱的好，你要是开直播的话，那你肯定粉丝比主播还多喽”。她也会适当开开自己玩笑，“虽然我是个美女，但是戏腔里，我的声音可以柔美也可以粗犷，不信你们听……”。大家就会觉得这样的交流很好玩，同时也能欣赏到主播的才艺。

和林蜜蜜不同的是，这次参与抖音直播“大戏看北京 云端演出周”活动前，刘建国没太尝试过直播。6月2日凌空评剧团在抖音直播《绿色恋歌》，有50万人次观看，6月3日的《三拜花堂》则吸引了100多万人次观看。看到涌进直播间的观众数量，刘建国感慨，“太惊讶了”，互联网的力量不容小觑。

翁佳慧在北方昆曲剧院《牡丹亭》中饰演柳梦梅

受众

6月5日晚10点，中国评剧院的直播间里仍有不少戏迷同时在线，他们纷纷通过送礼物的方式表达对评剧的喜爱。评论里，有人说自己是00后第一次看戏；有人回忆起了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看戏的时光；还有80多岁的戏迷称，戏曲直播传承了老一代的艺术形式，希望这样的直播能多一些；也有人感慨，自己已经三年没有进戏院了。

作为北京演艺集团的成员之一，中国评剧院在2020年疫情之初，就已经开始了针对线上演绎空间的探索和实践，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今年五月是集团的演出季，疫情把我们线下所有的演出计划都打乱了，但是我们线上的演出一直在进行当中。”中国评剧院党委书记、董事长齐红告诉北青深一度。

北方昆曲剧院也在积极拥抱线上。此次参与抖音直播“大戏看北京 云端演出周”活动，北昆首日直播的剧目大都版《牡丹亭》，就吸引了200多万人次观看。有人评论“没想到昆曲都能有这么多观众喜欢”，有人表示“这是观众之幸，昆曲之福”。

北昆同时也在短视频制作上发力创新。抖音账号上，北昆发布了将近300期的短视频，多数视频都不超过一分钟，且主题新颖，符合互联网时代年轻人欣赏的习惯。其中一期“翁姐姐也太抢手了吧”，截取了《玉簪记》中演员翁佳慧与三位旦角对戏的片段。类似的视频还包括“昆曲中的这些CP你喜欢哪一对”，“你是从哪一刻喜欢上大帅（演员邵天帅）的”等等。

“疫情对于我们这个传统艺术院团造成的影响，就是大环境不允许你在舞台上跟观众面对面的表演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件事就是，怎么去把昆曲这门艺术普及给更多的人，这也是北昆存在的意义”，北方昆曲剧院党总支书记孙明磊说。

谈及线上和线下的不同，孙明磊认为，在剧院里演戏，能带给观众更多沉浸感和仪式感，但剧院的观众容量是受限的；线上的优势则在于，可以让观众足不出户，仅通过一个电子屏就能感受到戏曲的魅力，吸引受众的数量也更大。“对于我们来说，无论是线下还是线上，都不应该说是放弃哪一个平台，而是放下身段，去主动地贴近大家”，孙明磊说。

北京凌空评剧团在线上会议室排练

坚守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采访时，多位院团的负责人都提到这句话。

孙明磊告诉北青深一度，疫情防控期间，北方昆曲剧院的演员们纷纷把家里的客厅、卧室、书房变成了练功房，屋里的门把手、窗框、椅子则成了“名副其实”的把杆儿。天气好的时候，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和空阔的场地也成了演员们检验技艺的舞台。唱、念、做、打、武，手、眼、身、法、步，一招一式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有名青年演员曹龙生，练功的时候双腿跟腱断了，居家恢复期间，仍然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孙明磊说。

为了做到疫情期间“停演不停练”，中国评剧院的演员采取了“云上练功房”和“云上小课堂”的方式。“我们有很多优秀的演员，有的已经退休很多年了，但是仍然通过线上讲戏，带徒弟练唱。无论是青年演员还是老一辈的演员，我觉得他们对于评剧都有无限的热爱，都在执着的坚守这份事业。”齐红说。

借助云端平台，民营团们也没闲着。对于北京凌空评剧团来说，团里的新戏《月下斩貂》因为疫情首演耽搁了。这段时间，演员们把排练环节放在了线上，过去的一个月里，大家每天约好时间，在云端的“会议室”过台词，找不足，为线下排练、演出打好基础。

做直播两年下来，最让林蜜蜜感到欣慰的是，粉丝当中，不少人是因为她而喜欢上了黄梅戏。有粉丝热心地为她的直播配上字幕，甚至有粉丝为了看她的一场线下演出，专程从东北坐高铁来北京。令她略感惊讶的是，这样的粉丝里，不乏年轻的面孔。

今年4月，抖音直播推出“DOU有好戏”计划，希望未来一年，至少帮助10个院团、1000名专业戏曲演员打造线上“第二剧场”。今年6月2日至11日，在北京市委宣传部指导下，抖音直播又联合中国文促会戏曲文化专业委员会邀请了12家院团演出机构，推出“大戏看北京云端演出周”活动，连续展播共79部、81场剧目。数据显示，刚刚过去的端午假期，已经展播的30个剧目吸引了超4653万人次观看。

对于院团和演员们来说，走上云端后，传统的“台上”和“台下”的关系已然发生着改变。而他们在拥抱变化的同时，也愿意坚守着这份事业，等待未来在线下与观众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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