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却遇不见你(人海中再也不见)

发布日期:2024-12-22 05:34:37     作者:人潮拥堵     手机:https://m.xinb2b.cn/sport/ujz353877.html     违规举报

文/嵇荷

来源:《南风》杂志【潮鸣一夏】

图片来源:堆糖(侵删)


喜欢实在是一件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许她曾经拥有过,只是现在已经消失了。而她其实最该做的,是把对他那强烈的欢喜,转移成好好喜欢自己。

姜砾夏看着陆炙鸣,半响也没有再说话。

一缕春风拂过,吹醒了树梢上沉睡的嫩芽,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回答。

她知道,她最后悔的事情,不是盲目的去爱他,而是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她应该去争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如果让姜砾夏回忆自己人生中最勇敢的一刻,那一定是大二那年她在校食堂里和陆炙鸣告白那一刻。

那天正是校运动会,新生入学典礼没有受到瞩目的陆炙鸣却在操场上的短跑四百米里大放异彩,引得所有人侧目。

突破学校保持了七年校记录的陆炙鸣那天有多风光呢?

就是让始终保持着孤单暗恋的姜砾夏突然危机感四起,在目睹着陆炙鸣一路被追问微信号的路程里,她终于在陆炙鸣刚刚在一号食堂打完饭,冲到他面前,严肃地对着他开口,道:“陆炙鸣,做我男朋友。”

姜砾夏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倒是陆炙鸣反而愣了一下,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今天被太多人搭讪而盲目自大地听错了话。

“哈?你说什么?”陆炙鸣挠挠耳朵,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姜砾夏。

见他神情闪烁,姜砾夏反而更是气势汹汹起来,柔和的眉梢也微微皱紧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王字,可不知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是生怕他真的听不清,姜砾夏提起嗓门就再也控制不住嗓门地吼出一句:“我说,当我男朋友!”

她的分贝实在太大了,以至于除了看热闹的学生,就连食堂里的打饭阿姨都绕出窗口朝着她们的方向望,生怕错过了紧张刺激的剧情。

当然,剧情的走向也的确刺激。

就连陆炙鸣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听完姜砾夏那命令般口吻的一句话后,自己会不怒反笑地接上一句:“为什么呢?”

这一问,倒的确把姜砾夏那一身的孤勇问懵了,她傻愣愣地在脑海里盘旋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对着陆炙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你单身这么久,总有天也是要找女朋友的啊,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更何况,我这个人,我这个人……”

姜砾夏实在想说些自己身上的优点好在陆炙鸣心里多点加分项,可思来想去却又实在找不到自己的闪光点。偏偏陆炙鸣此刻又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非要等到她的回答一般。眼瞧着也躲不过去了,姜砾夏最后也只能挠着头一脸苦相地看着他,回答道:“更何况,我这个人有时候还蛮有趣的。”

“噗嗤。”

她话音刚落,他就被她的答案逗得笑出了声。原本就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一弯小月牙,笑起来像是月光一般沁人心脾的痒。

只是,笑归笑,到底也没有给姜砾夏一个明确的答复。眼瞧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同班的同学也都对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起来,姜砾夏只觉得又丢人又尴尬,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小心翼翼地拽住陆炙鸣的衣角,凑上去轻轻地冒出一句:“求您了,就答应我行么?”


从那个“求”字一脱口,砾夏的卑微属性也彻底激发出来了。

当然,达成所愿的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只记得那日陆炙鸣帮她打了一份和他一模一样的饭,然后牵起她的手坐下来把晚餐用完。

姜砾夏其实早就忘了那天吃的清炒豌豆和红烧肉到底是什么滋味,满脑子都是陆炙鸣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笑时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她坐在他对面,心跳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倒是陆炙鸣驾轻就熟地就像个恋爱高手一样,吃完饭还不忘拿出湿纸巾帮砾夏擦了擦嘴角。问道:“饱了么?吃饱了我送你回宿舍。”

即便是每一次让当事人回忆起当时那鬼使神差便轻松“成交”的恋爱,姜砾夏都还是摇着头感叹:“当时的心情就是震惊,非常的震惊!”

篮球场下,姜砾夏拿着给陆炙鸣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看着他在赛场上风姿飒爽的灌篮姿势,始终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紧张刺激的上半场比赛结束,已经有和姜砾夏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冲到陆炙鸣身边递纸巾,姜砾夏远远看过去,只觉得心里忐忑的要死。

女孩子长得像个陶瓷娃娃,好看又精致,双马尾扬起来趁着阳光感觉眼睛里藏着星星。就连陆炙鸣笑起来的小虎牙漾在骄阳下都闪烁得像钻石一般耀眼。

金童玉女,一双璧人啊!

姜砾夏不由感叹着,又瞧了瞧自己一头枯黄的披肩发,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非常嫌弃自己地站起身,准备识趣地给这对新人腾地方。

奈何两个人朝着座位的方向走,陆致鸣却非常不给面子地喊住了试图讪讪离场的姜砾夏。

“砾夏,你干嘛去?”

他步子迈得大,她回身的功夫他已经走到自己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砾夏手中的矿泉水,拧开以后“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这才转身对着双马尾少女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砾夏,认识一下吧。”

“哈?陆炙鸣你该不会为了拒绝我就这样拿自己随便开玩笑了吧??!”女生的疑惑与不解中掺杂着对砾夏无声的轻蔑。

当然,就连砾夏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么好看光鲜的女孩子,对自己这种平平无奇在人海之中连一丝水花都翻不起来的路人脸产生质疑实属正常现象。

姜砾夏感觉吃了个闷憋,本能地缩起脖子将眼皮往下垂了垂,偏偏陆炙鸣却一把揽过她的肩,非常男友力地对着双马尾少女逐字逐句地较起了真。

“我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并且不喜欢你也是认真的。砾夏是我的女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也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我身上耽误无谓的时间。还有,你刚刚说话的语气让我非常不适,我自己选的女孩,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姜砾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才交往了一星期的男朋友,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强硬地拒绝掉连她这个女孩子看过去都想要再多偷看几眼的情敌。也是第一次发现,明明对方的脸色没有变化,她却好像拥有了奇怪的色盲眼一般看清了对方脸上由青到紫的变化。而她自己呢,更是感觉晴空朗朗的天空好像朝着自己劈下了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的电闪雷鸣,她整个人就被闪电击中,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即刻要缺氧而亡。

“所以,你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偏差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至少态度不要那么凶呀!”

这是事后姜砾夏憋了好久才对陆炙鸣吐出来的一句话。

她这话一出,陆炙鸣就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她,抬手敲了她的小脑壳,摆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问道:“姜砾夏?就算你不至于感动到喜极而泣,也不至于头脑有问题到甚至怀疑起我的审美了吧?还是说,你觉得即便是谈恋爱,也应该随时保持优胜劣汰的思路,随时更换身边的对象吗?”


不得不承认,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天赋的。譬如关于谈恋爱这件事,陆炙鸣的的确确天赋异禀。

毕竟能让姜砾夏心甘情愿接受批评教育之后竟可以喜笑颜开像足了傻子一样,也只有陆炙鸣一个了。

他似乎很清楚打一巴掌喂一个甜枣这种套路,以至于当他严肃地对姜砾夏上了一课以后,还不忘温情软语地哄着她,道:“下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吧。就当是我今天凶你的补偿好吗?”

“啊?你哪里凶我了?你说的那些我思想不端正的态度的的确确是我该反省的!陆炙鸣,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如果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立刻更正的!”

她认错的态度又虔诚又真挚,他看得忍俊不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严肃的表情也随即褪去,温柔地回了一句:“笨蛋。”

她竟觉得像含了一口糖一般字眼里裹满了甜。

或许是恋爱期间第一次正式约会,姜砾夏紧张的竟然一整夜都没睡觉,她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这么忐忑的时候,还是高考前一夜发生的事情。凌晨四点半,姜砾夏像做贼做贼一样从宿舍的床上爬起来,捂着手机后置手电筒对着小镜子开始捣腾起来。

鬼知道一向不修边幅的她为何突然就能在黑漆漆只有一点点光亮的镜子中看到自己乌青的黑眼圈,然后拆开了妈妈成年礼时送她的成套化妆品在脸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周末舍友都贪懒觉,七点多天已经亮了姜砾夏也不好意思拉窗帘或是开灯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是否得体。

这也便导致了陆炙鸣在女生宿舍楼下第一眼看到腮红涂得如猴屁股一样的姜砾夏,彻底诠释了一个叫做“呆若木鸡”的成语。

只不过,姜砾夏似乎对陆炙鸣的表情有了错误的解读,她兴致冲冲地小跑到他身边,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一样朝他抛着媚眼打招呼:“嘿,小伙子,是不是被姐姐的美貌迷住啦,我就说嘛,天下哪有丑女孩,打扮一下都是小仙女!”

“……”

看着这样卖萌的姜砾夏,陆炙鸣也实在不好将她涂得血肉模糊一样的艳红嘴唇和蜡笔小新一样的粗黑眉毛坦白地讲出来扫她的兴。只能快速拉着她出了校门,在路边刷了一辆共享汽车把她按在副驾驶,这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湿巾对着她说道:“化妆品对皮肤不好,我还是喜欢你素颜的样子。”

然后,还不等她反抗,他已经温柔地拿起湿巾将她脸上的妆轻轻地卸了起来。

他的手隔着凉凉的湿巾,透过来一丝温热,她看着他如此近距离地贴近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话?只觉得周围的氧气都被不知名的东西抽干,而求生意念疯狂的姜砾夏,满脑子也只剩下电视剧里最简单粗暴的人工呼吸这种自救手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大着胆子突然就凑近他亲了上去,书里的接吻桥段她看了那么许多,可实操她却是第一次只觉得一时间头皮发麻,麻的直到她真的快要窒息了才推开陆炙鸣,大喘了五分钟的气,道:“陆、陆炙鸣,我刚刚是差点死了吗!?”


要说是姜砾夏差点死,那铁定是不可能的了。倒是陆炙鸣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差点死掉,还是死在姜砾夏的手里。

陆炙鸣其实自己也相当后悔为什么头脑发热最近追了一个男主带着妻子爬山的悬疑剧就想着带姜砾夏来山上相约这一夜。本想着要跟她一起看看日出日落,宇宙星河。不成想两个人登到山顶,陆炙鸣将背包里的露营帐篷拿出来时,姜砾夏的脸就羞得像透出葡萄汁似的红了起来,连带着还用着极其娇羞的少女音对着陆炙鸣开口:“陆,陆炙鸣,才跨出接吻的第一步,你就要跟我在外面留宿不成啦!你,你好讨厌,怎么进度可以这样快吼!”

为了表达自己的骄矜,姜砾夏顺便就伸出手朝着陆炙鸣推了过去。

或许也是真的紧张,也或许是姜砾夏从小就扛水搬箱的在家跟个小男孩似的,她一个大力出奇迹,陆炙鸣就真的踉跄着倒了下去,顺着山路斜坡开始滚了起来。

仪表堂堂的校园男神此刻狼狈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卷光怪陆离的抽象画。

只是这场景实在吓人的厉害,姜砾夏也瞬间被吓傻了眼,眼瞧着陆炙鸣就这样滚下去,砾夏也顾不上那坡体多陡了,后脚就跳过去试图滚过去救人,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刚刚才立出来的娇羞少女人设。

“我去!老天爷!陆炙鸣!你稳住,姐来救你!”

姜砾夏的架势简直就像是要跟陆炙鸣一起英勇就义地去了,原本陆炙鸣还是能负荷这种滚伤的,奈何姜砾夏一百一十斤的体重冲过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尾巴骨瞬间融入地表,再也不存在在自己身上了。

以至于再后来,本可以娇滴滴坐在一旁坐享其成的姜砾夏,又是搭帐篷,又是生火煮泡面,活脱脱成了一个赎罪的老妈子。

而陆炙鸣呢,则侧卧在帐篷内,疼痛且悲伤地接受着姜砾夏对自己罪过的补救。

但那夜他们运气极好,砾夏将他们吃完的泡面卤蛋等垃圾收拾好准备丢掉时,夜空中早已布满了星星,漫天晶莹的星子像是宇宙给予她们二人独有的馈赠一般,有一颗两颗流星开始顺着西方滑落而去,不知所踪,如烟火一般绚丽,比烟火还要持久。

姜砾夏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星空,惊讶的嘴巴都张成刚刚吃掉的卤蛋状。半天才反应过来朝着帐篷里的陆炙鸣喊道:“陆炙鸣!陆炙鸣!你快出来看,你快看上帝出来了!”

陆炙鸣探出头,看着她那副傻兮兮的模样,疼痛让他的眉梢微微褶皱,可眼里还是那流星折射出的光芒。

“笨死了,哪门子上帝就出来了,有没有点常识,没见过流星雨啊!”

眼瞧着自己被嘲笑,姜砾夏却一点都顾不上跟他计较,仍然兴奋地难以自持道:“妈耶,原来这就是流星雨啊!和电视上的也不太一样啊!那我们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能赶上看流星雨?我二十年来第一次见诶!”

“什么叫运气好啊。姜砾夏,你脑子里一天都装的什么啊,都不看新闻的吗?一个月之前就预报说今天有流星雨了好不好。”

姜砾夏这才反映到原来陆炙鸣所有的准备都是有备而来,他云淡风轻之间原来潜藏着这种别样的浪漫。

星空中的流星逐渐多了起来,姜砾夏的心境却和陨落的星子截然不同,她心跳砰砰,像是被感动,又仿佛被触动,震撼之中,她满眼的晶莹,对着陆炙鸣认真而真挚地说道:“谢谢你,陆炙鸣,喜欢你真的是一件好幸福的事情。”

“喜欢我的人多了,做我女朋友才是幸福的事情。”

陆炙鸣白她一眼,身残志坚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相机匍匐着将镜头对准天空拍摄。

姜砾夏不再多话,满心欢喜地望着他认真做事的样子,心满意足地双手交合,闭着眼悄悄许愿,感受着真实的浪漫。


自那天之后,姜砾夏便对陆炙鸣有了某种无可分割的捆绑感。仿佛他给了她一记强效的定心丸,她也再不会担忧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否牢不可分。

仍会有一些不明情况的女生对陆炙鸣坦诚告白,但姜砾夏却再也不会怯懦地想要躲开,而是十分自信地站在他身边,还未等他开口就已经先声夺人地宣告主动权。

尽管,还是会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小学妹对着陆炙鸣说道:“校园恋爱毕业总会分手,我早就打听到砾夏学姐家里人准备让她出国读研了!她出国了你也最多才大四,异地恋成不了!大不了我就等她出国以后你们分了手,我再跟你在一起!”

女生告白的激进又执着,倒有一股子当初姜砾夏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反倒是砾夏,嘴上虽然嘻嘻哈哈地拍着女孩的肩膀道:“不愧是和我一个星座的女孩子!精神可嘉!我看好你!”

但事实上,她却悄悄弃掉了雅思考试,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摸找了实习的工作,甚至省吃俭用又加点兼职地攒了三个月的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尽管她对陆炙鸣相当信任,但她对距离和时间并不信任。

陆炙鸣嘴上不说,但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每天闲下来的时间他都会去帮她打扫房间,周末也会早早去附近买菜亲自下厨帮她改善伙食。

两个人的默契似乎也在那段时间达到了最顶峰。

她一个坏笑,他就知道她下一秒准备说什么不害臊的段子。

如果非要说一个甜蜜的烦恼,就是已经出了校园的砾夏开始对生活精打细算,每个月的工资卡甚至都拿给陆炙鸣保管。

时常两个人窝在沙发上追番,明明看的热血动漫她却会冷不丁冒出一句:“陆炙鸣,你毕业了准备回老家还是去哪?我想一毕业就结婚,你实习了以后工资也省一省,我算了一下办婚礼现在还挺费钱的。”

电视里的《海贼王》正在播放艾斯在顶上之战为了救弟弟战死的一幕,他热泪盈眶眼泪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了,她却突然把电视关掉,一脸不高兴的对着他嘟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呀砾夏,你快打开,先让我看完我们再说行吗?你说的那些还都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儿呢,艾斯都要死了啊!”

姜砾夏有点恼,将遥控器丢到他身上转身去了厨房,半响他也没有追过来,她却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喷香扑鼻的佳肴仿佛让她的怨气也完全自愈,她像无事发生一样,等他真的追完剧,然后才喊他吃饭。

他看着鲜少下厨的她将厨房搞得乱七八糟,可饭桌上的菜色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突然愧疚感暴增,从身后抱住她,埋头在她颈上小声道:“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让她刚刚凉下来的心温热起来,她抿着唇,努力保持自己的情绪乐观地回应道:“有什么好道歉的啊,如果要道歉我也有错啊,我都没有认真听过你未来的规划。我们先吃饭吧!然后聊聊你毕业以后都有什么想法!”

她笑着给他添饭夹菜,他闷声吃了半天,对她说道:“姜砾夏,毕业以后跟我去深圳好吗?我会努力赚钱,攒够了我们就结婚。”

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手里的筷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但也是一瞬,她便更加坚定地看着他,嘴角扬了起来。

“好!”


刚去深圳的日子姜砾夏其实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只不过见那段日子里陆炙鸣很忙,顺利入职让他在时间上变得非常的紧张,他的工作量也很多,每每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

砾夏最开始还会等他,待他回家以后简单的煮一碗面条冲一杯豆奶给他。可是砾夏自己也忙,她人生地不熟,为了先适应这里的环境一开始只随便找了个文员的工作。

原本是图一个简单和时间充裕,好下了班能在生活上更加照顾陆炙鸣一点。

可哪里知道新人加入新公司,早上七点半就要去从打扫做起。虽然下班的时间很早,但即便买了菜烧好饭回到家里,也是从六点多就开始变成无尽的等待。

有时候陆炙鸣回来的早,不到十一点就到家。可也疲惫的顾不得吃一口她做的饭,洗了澡倒头就睡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陆炙鸣有假日,他也难得不去加班订了票准备带砾夏去长隆游乐场玩。砾夏原本也很开心,尽管这些日子她也身心俱疲,但离开校园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决定去好好的放松一下亲密约会,便撑着力气精心打扮了一翻跟他去了游乐场。

奈何,当姜砾夏看到那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大摆锤旋转时,彻底傻了眼。

“我,我,我,陆炙鸣,我不敢坐这个!”她的声音几乎都开始发颤,但他眼里灼灼的目光却像有团火一样。

“姜砾夏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怎么现在说话跟个小女孩似的了,走嘛走嘛,我们去坐嘛!”他无赖似的哄着她,她却紧张的快要疯掉。

好在有声音及时在排队的时候叫住了她们,确切的说,是叫住了陆炙鸣。

“陆炙鸣!怎么在这里遇见你!”清亮的女声才传递过来,陆炙鸣的肩膀已经被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拍了一下,姜砾夏傻傻看过去,对方却笑得一脸纯洁无瑕,像一朵被艳阳照过去,刺眼的太阳花。

“啊,我和女朋友来玩,你怎么也在这里?”陆炙鸣看到来人,也本能地笑了起来,那微不足道笑容并没什么异样,可眼神里比往日更明亮的光却似乎并不怎么寻常。

那是,见到一个普通朋友该摆出的欢快吗?姜砾夏还来不及想,女生就再次开了口。

“游乐场你家开的呀,就你能来玩我就不能来玩嘛?哈哈,你要坐大摆锤吗?我正好也要去!那我就恬不知耻地攀个关系借机插个队喽!”

于是,这场并不浪漫的双人约会也凭空变成了三人行。

姜砾夏觉得十分别扭,对着陆炙鸣继续说道:“那正好有人陪你呀,我真的坐不了这个,万一死这上了你还要担人命,出来玩要高高兴兴,我在下面等你们好啦。”

这一次,陆炙鸣便真的没有再劝她。

姜砾夏看着两个人坐在大摆锤上兴奋而疯狂的嘶吼,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的像个多余。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深思熟虑地让心灵产生异样,身体的异样就开始逐渐明显起来。

她的身上开始莫名其妙地瘙痒起来。姜砾夏没在意,抓了一抓,可瘙痒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发高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砾夏烧的难受,浑身又痒的厉害。

陆炙鸣带她去医院看病,医生竟要求住院。

“病毒性带状疱疹和气候性湿疹并发,住院观察吧,情况挺严重的。”

“怎么会这么严重?”原本还顶着睡意的陆炙鸣突然清醒,问了过敏源却也只是得到了八成概率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打了一夜的吊针,砾夏的高烧也只是勉强退了,可住了三天院以后,姜砾夏身上的疱疹突然爆发式地越来越多起来,从原本的小腿到胳膊,最后就连脸和头皮上都起得密密麻麻。看得人胆战心惊。

陆炙鸣眼看着她脸上的疱疹一颗一颗冒出来,整个人惊慌的几乎要原地吓住。立马请了假在医院陪着她。

第二天一早,陆炙鸣去买早餐,手机的消息声却突然响了起来。砾夏原本没在意,可响了几下之后,电话铃声又继续响起,砾夏怕他工作上有什么急事,顺手便帮他接起了电话,才接起了就听见那耳熟的清脆女声再次传了过来。

“哼你这只臭猪怎么还没到公司,我还等着今天的猪猪包呢!”

“……”

“喂?喂,陆炙鸣,你干吗不说话哦?”

“不好意思,陆炙鸣今天请假了,可能不能帮你带早餐。”

姜砾夏迅速挂掉手机,竟感觉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那种惊慌和失措的感觉却抵不上心脏骤然来袭的钝痛。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开始翻查他的手机起来,微信里的置顶是自己,下面红点的未读消息不用点都可以看见最后一条:想你想你想你,想你快点来送猪猪包!

而那个备注,却是一个相当亲昵的ID——贪吃猪。

再看看自己——姜砾夏。

就连姓氏都可以区分的这般清晰明了。

门口熟悉的脚步声越发的清晰,姜砾夏迅速地将手机放回原处,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捂着被子装睡。

可她的身体好像一块一块分裂,好像有一个非常完整的东西,彻底碎掉了。

“砾夏,砾夏,醒醒,起来漱漱口,喝点粥吧?”

姜砾夏不知自己此刻该怎样面对他,躲在被子里仿佛这才是最安全的位置。一漏光则要挫骨扬灰一般满盘皆输。

她鼻音重的要死,眼泪无声的淌。却还坚持着回答他,道:“你同事给你打电话说公司有急事,我迷迷糊糊也没问是谁,要不你去上班吧,我躺会儿再起来吃。”

“不行啊,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好上班?”

“我真的没事,别影响你工作了,这里是医院,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能有什么事啊!”推开他的声音已经夹杂着明显的烦躁,陆炙鸣在旁边愣了愣,将手里的早餐放下,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会,神色微微变化。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去公司好了,你有什么事情立马给我打电话。”

姜砾夏不再说话。听着他的脚步逐渐减小,愈来愈远最后消失不见了很久,她才慢慢探出头,脸上的疱疹被捂得似乎都已经破了水,也或许是眼泪。

可身体上难捱的折磨这一刻突然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她这才明白,原来身体上的疼,和心灵上的疼,是心会更疼。


砾夏直到出院那天身上的疱疹都没有彻底痊愈。

她背着陆炙鸣办理的出院,早在出院前就已经买了回家的机票,她的行李简单,收拾完到机场甚至比预算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候机的时候砾夏编辑了很长的短信想要发给陆炙鸣,可写了删删了写,直到陆炙鸣打电话过来信息也都没有发出去。

“喂,砾夏,你在哪?我去医院听护士说你出院了,回家你行李也没有了,你现在人在哪呢!?”

她甚至能揣测到他这般急切的言辞下此刻焦急的神色,只是那份钝痛的感觉在身体里始终无法消化,想到他还在为自己紧张,竟也欲语泪先流,情绪再次不受控制。

“砾夏,你说句话,你在哪,我现在就来找你。”

“不要。”不要来找我,不要再见我,从离开这个想法萌发在心里开始,她就已经再也无法想象两个人的未来。姜砾夏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吸了鼻子。

“不要来找我,陆炙鸣,我们分手吧。”

姜砾夏不等他说完,擅自将手机关机。她从来没有这样不给他回应,难捱的感觉让她苦不堪言。索性抽出手机卡,在登机前一刻丢在了垃圾桶里。

其实,她又哪里会不知道呢,他哪里都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细腻温柔。可是,总有什么频率是不相称的啊。就算她接不到那通电话,看不见那条微信,那次在游乐场里,他那双黑眸里散发出来的晶莹,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啊。她自然相信他一定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只是可惜他们之间看似无坚不摧的感情,其实真的不堪一击的厉害。

而这些年里,那样不可抑制地喜欢他的自己,仿佛更是一个可笑又滑稽的秘密。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其实她大一在火车站为学校接新生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他,那时候他正在帮一个女生拎包,送了又送最后女孩却说了一句:“以后别再联系。”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诧异与受伤,所以才会更加细致地瞧了瞧那个女孩的模样。女生干净又明朗,与那日在游乐场里的新同事,眉眼何其相像。

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和她在一起的这些年岁里,那些体贴与细腻的温柔,是出自什么缘由?可她好像也知道答案,那就是,他没有那样爱她。

或许也有出于心动而短暂的喜欢过吧,但那浅薄的情感,也经不住他内心里真正想要追逐的热忱。那份热忱,并不是自己这款。

是啊,喜欢实在是一件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许她拥有过,只是现在已经消失了。而她其实最该做的,是把对他那强烈的欢喜,转移成好好喜欢自己。

飞机上升到云层,冲击一刹产生颠簸。她恍惚中磕了脸,只恍然大梦一场。

脸上的疱疹突然被撞破,痘里的水蛰得脸又开始痒。姜砾夏狠狠抓了一下,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碰到伤口时刺刺的疼,她这才惊觉,病痛未愈,她该好好疗伤。


三年后,暖春。

姜砾夏彼时正在日本念研究生。大概是年龄越大越喜欢装嫩,此刻的姜砾夏,正一身JK穿在身上,扬起的高马尾衬的她稚气的像个小高中生。她坐在奈良的公园里用面包屑喂小鹿,樱花飘了一地,满世界粉红让她心情大好。

有中国的游客团来观光旅行,远远人群中仿佛有熟悉的身影。

她这些年刻苦念书,眼睛也近视起来,看不清。但内心的触动又实在惹得她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只是还没等她起身,对方也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一眼千年,她的心脏仍然开始剧烈的跳动。

“陆,陆炙鸣?”

好像有千言万语,又好像瞬间相继无言。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跳动,可是,也仅仅只是跳动。

“早就打听到你在日本念书,没想到现在打扮的这么可爱。”他对着她笑,笑容后是她从来都不懂的感情。

“是啊,可能念完研究生还会考博吧。你呢。”

他刚想回答,她的手机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流利的日语说了一通,又切换回中文对他说道:“我有点急事,不跟你寒暄了。”

话毕,便小跑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

他看着此刻与从前再不相同的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她。

“砾夏,我没有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从来都没有。”

她突然停住,半响,才回身,朝着她露出自己的小虎牙,笑容如沐春风,她原想告诉他,你看,我内心欢喜的打扮从来都不是他心动的类型。可最后,她也只是朝他挥挥手告别,人海中再也不见。

END


文/嵇荷 来源:《南风》杂志【潮鸣一夏】

《南风》

2022年 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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