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拾地瓜干

文/于荣华

本想到菜市场挑几样青菜回来，却拎了一大掜子地瓜而归，很久没見地瓜的面了有点想念，便洗洗下锅蒸煮，一个电话就没煮成，没煮成也就没吃成，没吃成也就想也没想成。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里我的睡眠很浅，轻易不做梦，有时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今晚却出奇的梦見我爷爷提着洋油灯站在老家的院子里大声叫“大妮，下雨了快起来小北岭去拾地瓜干这可是我们全家的口粮啊”，听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猛醒一惊坐起来定定神，极力捂住两眼想再找一找爷爷的影子，可像银环的婆婆一样，一晚上那两只眼是再也没有合啊……。

五十年前，我与妹妹跟着娘和爷爷拾地瓜干的片断又续接起来，一幕一幕续演开来，我是吃着地瓜长大的五七年生人的大妮，妹妹是五九年生人的二妮，都是吃着地瓜干当饼干长大的，饥荒年时甚至连地瓜的叶、径、根都吃过，好在娘心灵手巧，一锅里有好几样食物可选，锅底下面大地瓜一排排，篦子上地瓜叶径的菜豆腐，锅边上贴一圈地瓜面的大饼子外加一窝菜团子一锅中，再做上一锅地瓜面的糊糊，抓一把黄豆搿几块地瓜干抓上一把青菜，大盐粒子放一把一搅和，你可知是多么的美味呀，材料完全来自地瓜，你看看地瓜的本事有多大，娘的本事就有多么大，地瓜把我们姊妹也养的水凌凌的像一朵甜甜的地瓜花。

地瓜也开花你可能有所不知吧，它花朵小而少只是点缀而已，也不是每一棵都开，也可能分母本父本，但不知是来自哪一株，从来也不引人注目，默默的低头不语，它主要精力用在结大而多的地瓜上，主要任务是养育人类了治饥饿与供给人体必须的营养，其中，地瓜含有丰富的食物善食纤维素，胡萝卜素、维生素A、B、C、E及钾、铁、铜、硒、钙等，营养价值很高。有助于润肠通便，为人类的繁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其实，地瓜的学名叫番薯，时为清乾隆二十年前后，在16世纪末叶从南洋引入中国福建、广东，而后向长江、黄河流域及台湾省等地广泛种植，河南一带叫红薯，我们山东一带称为地瓜。

自立春那天起，爷爷就选一处朝阳的墙跟，垒一方土炕，留一方火眼，添一把柴火把火炕温起来，把细沙铺底一层热乎上，第二天把我用绳子系在腰上放下地窨子里，把预先留的地瓜种子装筐里拔上来，再把我提上来，吃的口粮都在地窨子里所以我也就经常被送下去提上来，提上来送下去，直到没有了鲜地瓜为止。

爷爷把优选的地瓜种，芽眼朝上挨个的排列整齐，再铺一层沙子与细土相结合的被子，上面再盖一层厚厚的草苫子，春寒料峭，一早一晚还是寒冷，按时添把柴，火大了地瓜种子就熟了，火小了就出不了芽，没经验的掌握不好火候，没有小苗就不能栽地瓜，耽误了农时那就是一年的口粮没有了，所以得精心伺候着了，爷爷有时半夜三更也得起来添把火，看一看、掀一掀、摸一摸、捂一捂，像侍弄孩子一样的娇贵。

趁着瓜苗待苏醒着时，万物也在复苏，各种小动物也在蠢蠢欲动，春耕更是当务之急，农谚云:“春打六九头，遍地都是牛”。上学的路上不时听见“驾”一声的响鞭“依依、喔喔、稍稍”对牛的指示暗号，谁说对牛弹琴来着，牛可是很有灵性很有韧性的物种，能准确的分辫出主人的指示，能左，能右，能直行，能拐弯，能伸能屈，鞭子打在屁股上就紧走两步，慢腾腾的紧耕慢耕的春耕。

那个年代牛是最忠实的劳动力，吃的是青草料，出的是牛马力，怪不得上天在分配寿命时，牛摇头说啥也不愿多活十年是有原因的，但春耕时也给它加点瓜干食料，喂饱饮足，谁家私自杀牛是要做牢的，病死的牛也要大队领导明正验身，这足以说明牛在当时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

平整土地条起垄沟，像是给地瓜准备了一个小床，厚厚的土正合适，要赶上一场贵如油的春雨，就更是锦上添花了，火炕上的小苗能下地了，地温上升节气也到了，爷爷便提一大堆苗子放水桶里，这是栽地瓜的季节，全村家家户户忙活起来，这个季节也是最累的季节，学生放学后也帮忙给小苗浇水、捂窝拿苗，爬秧时拿根棍子在前面翻秧，大人在后面锄草，忙的也不亦乐乎，这是忙一年的口粮啊。

深秋过后是地瓜的收获期，也是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时侯也是最高兴的时侯，毕竟是秋收冬藏的季节，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啊，留足了鲜地瓜放地窨子里，留足了地瓜种，剩下的把地瓜切成片撒地里摆匀均，赶上个好天气“嗖嗖嗖”的一天就刮干了，要是赶上个秋雨绵绵就闹饥荒了，特别是半夜三更下雨更急煞了人。睡的正香呢，一声响雷风雨欲来，爷爷喳呼快快！下雨了去小北岭拾地瓜干，听着全村的人都鬼哭狼嗥的，快快快！紧着点，提着带罩的煤油灯，筐子、包䃿一齐上，抢到家里就是口粮，否则明年春天就青黄不接的挨饿，还算幸运天公雷声大雨点小，都抢了回来，第二天再去找摸一遍，简直是虎口夺粮一点不为过。

唉！

敬往事一杯酒，

让烦恼随风走。

敬地瓜一杯酒，

牵着穷人的手。

敬瓜干一杯酒，

好日子年年有。

壹点号 一路芬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