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是青龙桥税务所的一名保安，他见证了单位这几年来的变化，也目睹了这些年单位食堂的那些女神。单位人员变化大，正副所长全换了，公务员也有好些调来调去，还有几个退休了。

单位的后勤服务变化就更大了。单位食堂服务的餐饮公司就换了又换，多是一年一换，厨师走马灯似的变换。

单位食堂在后院。前面是一座四层的办公楼，后面是一栋二层小楼，食堂在楼下，楼上西边是后勤的员工宿舍，东边是卫生间、澡堂、机房。

这食堂里面一直都有女工，她们或为面点师，或为服务员，先是一直住在办公楼四层东边的标间里，最先是两个年轻女孩，她们离开食堂后，才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面点师施艳，也住在两个女孩曾住过的房间里。

施艳在所里呆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三个月，但却曾让刘建国感动得一塌糊涂。刘建国当时刚过五十岁，当年的五一节时，新保安公司来接管，开始因为他的年龄过了五十便不想要他。他愁得连饭都不吃，施艳见他没来吃饭，便在第二天中午来到他宿舍门口，推开门，狠狠地说了他一顿：“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看把你愁得！有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一个工作嘛，怕出去找不到？竟然连饭都不吃了！赶紧下来吃，我还要等着收拾呢！”施艳这番话温暖了他的心，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后来，所领导出面，让公司将他留了下来。施艳走后，刘建国晚上上楼检查，推开西边房间，看到满屋的月光，便想起施艳，是她给了自己鼓励，感到有些惆怅忧伤。

赵献贞是厨房里第一个没住在前面办公楼四层的女人。她一个人就住在刘建国他们保安宿舍的隔壁房间。她四处找东西，将高的、矮的柜子等搬进去，还将刘建国房间的一个柜子也搬了过去，再来一个保安又缺一个放东西的柜子。一连三天，她都在收拾屋子，跪在地上，用抹布将地一点一点擦干净，房间用柜子隔断，柜子像个吧台。刘建国说：“弄得像自己家里似的！”赵献贞自豪地说：“那是！”

收拾好了自己的住处，赵献贞便对食堂“下手”了，她和厨师李世杰一起，向上面打报告，将有些破旧的厨房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整修，又将餐厅彻底收拾了一遍，让其面貌焕然一新。

这些活忙完后，她又去倒腾储物间。她利用下午五、六点钟时的空闲时间，将门和四处仔细地擦拭干净，清理里面的物料，擦干净后摆放整齐，过期了的东西便扔掉。

刘建国与赵献贞是邻居，所里下班后以及假日节日，大家都下班离开所里回家去了，就剩下后勤的几个人，加上刘建国与赵献贞年纪差不多，两人很快就熟识起来，成了聊得来的好朋友。

赵献贞性格比较开朗，不像施艳那样内向孤冷。施艳刚来不久，一次在吃早饭时，刘建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哪里人？”不料，惹得她很不高兴，当即跟他翻脸：“你们男人就这副德性，爱跟女人套近乎！”弄得刘建国好不尴尬。好像在她眼里，男人都有些坏，都想打女人的主意。

而赵献贞却不是这样，而是大大方方地跟人交往。刘建国很快便打听清楚了赵献贞的基本情况。她是邯郸人，父母都是单位上的人，退休在家。她之前开过餐饮店，当过老板，因此，对餐饮行业极为熟悉了解。

有时候，刘建国值中班时，她吃罢晚饭，收拾妥当后，便去他值班的前面办公楼一层东大厅里，跟他聊天。有一次聊天中，赵献贞跟他讲起老家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退休老大爷，喜欢捡垃圾，还将垃圾捡回来堆在自己家里。有一次，他到他孙子上学的校门口捡垃圾，被小孙子班上的同学看见了，大家便一起嘲笑他：“你有个捡垃圾的臭爷爷！”令他在班上抬不起头来。儿子劝他别再去捡垃圾了，他根本不听。最后，他儿子无奈之下，只得将他孙子转到另一所学校就读。刘建国感觉到了，赵献贞是个特别注重整洁的女人。

没过多久，赵献贞突然对刘建国说：“我要种花！我要将所里的环境改变一下！”刘建国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所里一直如此，除了办公楼一层西边办税大厅内有一些花花草草以外，外面都无花草树木。所里地方太小了，除了前后两个停车的小院，就只有东边的大门口到后院围墙边的过道，两座楼房旁边、后面都是围墙，它们与围墙中间是很两片狭小的空地，夏天长满杂草。赵献贞莫不是瞄准了这两片地？

可令刘建国再次感到有一点点惊讶的，是她这样随口说了后的第三天，她从网上订的的花种便到了。这是茉莉花的根，她栽在一个小的赭红色塑料花盆里，放在门口的阳台上。又过了几天，花盆里长出了细细的花茎、细细的花枝以及嫩绿的叶子，没两天，又开出了米粒大小的白花。

而这只是一个信号。后来，她种花的花种、工具等都一一到齐，她便在傍晚时，一个人蹲在后楼围墙边地上翻地、撒草种。她告诉刘建国，她种的是草花，“有几种颜色，红的、白的、粉的都有，花开时可好看了！今年撒下种子后，明年不用再播种，一样能长苗开花。”

草花种子在初夏，很快便从地里长出来，开始是矮矮的、稀疏的样子，很快便连成密密的一大片，开出红白粉三色的花，开得那般热烈。那地方原本是不引人注目的，花开了后，大家到了后院打水上厕所，都喜欢到花跟前去看一看，歇一会儿。

可是，花开得正艳丽时，她却因为家里有急事回去了，她让刘建国将花拍下来发给她，让她看看。她回来后，花已经凋谢了。那年冬天，所里食堂又换了新公司，她便离开了。

第二年花开时，她在别处上班，离所里很远，她便托刘建国照管她的那些花。可惜，花正在盛开时，却被保洁拔掉了。今年，那地方改建成了停车棚，所里的人们在那里再也看不到花了。

王良炬 2022年4月10日 北京